一盒紅燒排骨

雪蓮

客戶同意我下周一下午開始休假，連休三天。我的心情像天空中飄著的朵朵白云，滿是說不出的輕松與愜意，連窗外的鳥叫聲都變的格外好聽了。還盤算好了要做的事：去染個頭發(fā)、到牙科洗個牙，和姐妹見見面，更想關(guān)掉手機好好補個覺。原本想約小霞碰面，可我倆距離太遠，只能先作罷； 另外，得趁休假把厚衣服收拾好帶到西安，畢竟天氣轉(zhuǎn)涼了，上班要穿。最重要的是想回趟家歇兩天，我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休過假，實在太累了。至于小霞，之后再視頻聊天也不遲。 離休假越來越近，我心里滿是激動。我忍不住跟兒子聊起這事，他突然說想吃大肘子，還發(fā)來一張圖片：精美的青花瓷盤里盛著一只大肘子，琥珀色的外皮看著就讓人直流口水。我逗他說“我也想吃大肘子”，說完自己先笑了，兒子也發(fā)來個大笑的表情。他知道我在別人家做保姆，雇主家吃雞鴨魚肉時，我只負責(zé)做飯，從來沒份吃。所以他說，要不然來西安陪我一起吃大肘子。我跟他說太遠了，路費都夠買好幾個大肘子了。停了一下，他說干脆自己燒排骨，裝在飯盒里放進雙肩包背著，騎摩托車送過來。他在另一個地方打工，租房子住著，可現(xiàn)在天氣已經(jīng)很涼了，騎摩托車只會更冷，而且這么遠的路，就算走高速，送到我手里也得近兩個小時。聽著兒子這話，一向堅強的我瞬間紅了眼，眼淚止不住地流！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母親，兒子用行動詮釋了“孝道”的所有含義。 　　下午，兒子發(fā)來紅燒排骨的照片，說第二天早上就送過來。一飯盒排骨值不了多少錢，可這份心意卻把我的心烘得暖暖的。我兒子性格溫和，還多才多藝，之前他打工的學(xué)校辦年會，他還和一位美女老師一起當(dāng)主持人呢。 別人總說“有女兒好，女兒貼心，是媽媽的小棉襖”，可我覺得兒子更像件皮夾克，還是品質(zhì)特別好的那種，穿上特別暖和。他總用自己的方式溫暖我，讓我特別有安全感。他由一株小樹苗長成了一棵大樹，一定會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成為我的驕傲。 可這份期待，很快就被一盆冷水澆了下來。傍晚，我跟雇主家的老太太說，第二天早上想請半小時假，去小區(qū)門口接兒子送的東西。她問送什么，我說是紅燒排骨，沒想到她當(dāng)場就發(fā)火了，說“讓你兒子來家里看看，我家還缺保姆一口肉吃？”轉(zhuǎn)頭又跟她兒子、兒媳婦告狀，說我這是故意讓人覺得他們家窮得沒給我吃過肉。我心里憋了一肚子氣，卻沒跟兒子說實話——怕他知道了傷心，只好發(fā)信息騙他：“媽媽有點拉肚子，這幾天不能吃油膩的東西，你別送來了?！蹦且豢蹋瑵M肚子的委屈堵在心里，難受極了，連周圍的空氣都好像變涼了幾分。 我在她家待了幾個月，確實沒吃過一片肉，況且我本來就不吃肥肉。之前我覺得她可憐，總自己掏錢給她買東西：她只用我買的衛(wèi)生紙，兒子兒媳婦買的碰都不碰；夏天她穿我的T恤、褲子，我還送了她兩套，就因為她喜歡?？涩F(xiàn)在想想，以后我一分錢的東西都不會再給她買了。難道真的是越有錢的人越摳門嗎？ 這老太太不僅不好相處，還特別愛“折騰”。西安的夏天常常飆到四十多度，熱得人喘不過氣，她卻偏不讓我開空調(diào)。我沒辦法，只能拿一臺小電風(fēng)扇對著自己吹，勉強解暑。最后倒是她自己先中暑了，體溫升到38.7度，嘴里還念叨著冷，死活不肯開空調(diào)。當(dāng)時我就暗下決心：要是連風(fēng)扇都不讓我用，這活兒我真沒法干了，大不了換一份工作。 　　還有前段時間，我推著坐輪椅的她在小區(qū)里遛彎，路上看見有人撿垃圾，她竟然也讓我去撿，說賣了錢要給她。我一聽心里就不舒服，沒慣著她這毛病，直接把這事告訴了她兒媳婦。她兒媳婦又氣又無奈，連忙跟我說：“阿姨你別去，要撿讓她自己去，看她有沒有那本事?！边@事才算徹底解決。 記得我剛到她家時，主要工作就是照顧她這個高齡半癱的老太太。白天我干其他活的時候，她就睡覺；等我把所有活都干完，該午休了，她卻立馬起床，說要鍛煉身體，推著助行器就要走路。一次兩次我還能忍，可天天這樣，我實在受不了了。要知道，我每天早上五點半準(zhǔn)時起床，得趕在一家人起床前做好早餐，還要打掃三百多平米的衛(wèi)生、整理衣物，只有中午能午休一個小時。要是連這一小時午休都不讓我休，這活我真干不下去了——我是人，不是不知疲倦的機器！后來還是她兒媳婦出面，才把這個問題解決了。哎，做家政真的太不容易了！ 盼了又盼的休假、兒子特意要送來的那盒熱乎排骨，終究還是空歡喜一場。這大概就是無數(shù)打工人都懂的日常：總有意外打亂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