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風雨同舟,情暖天涯(149)</p><p class="ql-block"> 小草湖服務(wù)區(qū)韓燕燕燉的排骨的油脂還沾在唇角,我剛把揉成團的一次性飯盒塞進塑料袋,雁子就湊過來,眉頭皺得像被風沙揉亂的地圖:“老公,明天七百多公里到霍爾果斯,二毛還等著咱呢!你說咱是自己找家館子對付,還是讓他請啊?總麻煩人家,我這心里跟揣了袋沒煮軟的黃豆似的,硌得慌?!?lt;/p><p class="ql-block"> 我沒忍住笑,伸手捏了捏她因為糾結(jié)鼓起來的臉頰:“你這小腦袋瓜,剛咽下去的拉條子還沒順溜呢,就開始盤算明天的飯了?二毛那脾氣你還不知道?咱們在額濟納那會兒,他都急不可耐地等咱們快去,要是這次咱躲著不去,他能扛著半只烤全羊追到貨場,非說咱嫌他待客不周到不可,到時候你還得跟人解釋,不是嫌飯不好,是怕欠人情,多費勁!</p><p class="ql-block"> 雁子被我說得“噗嗤”笑出聲,手指卻悄悄撓了撓胳膊,聲音壓得低低的:“還有啊,這幾天在車里蜷著睡,身上沾的沙子跟扎了小刺似的,癢得我半夜就醒。到了霍爾果斯咱住賓館,我非得把自己搓禿嚕皮,好好沖個澡不可?!蔽疑焓置嗣伙L吹亂的頭發(fā),指尖蹭到幾粒沒拍干凈的沙塵,我們跑大西北這么多年,車里的被褥沾過戈壁的霜,方向盤握過草原的風,可偏偏就是這些細碎的辛苦,裹著最實在的暖。</p><p class="ql-block"> “放心,老婆!”我把她往我這邊拉了拉,讓她靠在我肩膀上,“到了賓館先洗澡,連頭發(fā)絲都得搓出泡沫來。二毛的飯得吃,咱的覺也得睡好,明天交了貨,要是有空,咱再把以前沒有去過的霍爾果斯市有趣的地方逛一遍?!?lt;/p><p class="ql-block"> 雁子“興奮地說:“好呀,好呀!”同時把頭往我肩膀上又靠緊了點,呼吸慢慢變輕。車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偶爾能看到遠處村鎮(zhèn)的燈,像撒在黑布上的碎星星。我摸了摸包里疊得整整齊齊的交貨單,又看了看身邊睡得安穩(wěn)的雁子,突然覺得這七百公里的路一點兒都不長,有個人跟你一起糾結(jié)一頓飯,一起盼著洗個澡,一起惦記著熟悉的風景,再遠的路,也不過是腳下的塵、身邊的人,還有心里那點熱乎乎的盼頭。</p> <p class="ql-block"> 可第二天的路偏偏不遂人愿,半道上堵了車,等我們磨磨蹭蹭到霍爾果斯,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雖說新疆的天黑得晚,可單位早就下了班,貨自然是交不成了。一路上二毛的視頻發(fā)了好幾個,車還沒在貨場停穩(wěn),我就看見他舉著手機跑過來,臉上的笑比天邊的晚霞還亮。</p><p class="ql-block"> “可算等著你們了!”他先跟我和雁子抱了抱,剛要轉(zhuǎn)向張志勇和韓燕燕,一道壯實的身影“噔噔噔”沖過來,是狍子,他攥著拳頭就往二毛胳膊上砸,嗓門亮得像敲鑼:“二毛小子!可算又見著真人了,想死老子了!”這一拳帶著勁兒,二毛疼得齜牙咧嘴,揉著胳膊直嚷嚷:“我的哥,你這尚家拳法沒白跟你爺爺學,想把我胳膊卸了?。 币慌缘年惸葳s緊拉了拉狍子,嗔怪道:“你這性子咋還沒改,見面就動手,多大的人了還沒個正形。”狍子看著媳婦嘿嘿笑了兩聲,二毛卻擺著手樂:“妮子,沒事沒事,跟他打交道,挨兩拳才叫熱鬧!”</p><p class="ql-block"> 這邊鬧著,薩麗塔娜已經(jīng)蹦到二毛跟前,在他左右臉頰上“吧唧”各親了一口,脆生生地喊:“二!我想死你了!”那股子熱乎勁兒把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連貨場里的晚風都跟著暖了幾分。</p><p class="ql-block"> 二毛紅著臉撓了撓頭,手一揮:“大家跟我走!老伊犁烤肉店我已訂好了,咱先吃頓熱乎的!”一行人浩浩蕩蕩往店里走,剛推開門,烤得焦香的羊肉氣息就裹著煙火氣撲了滿臉,系著橙紅碎花圍裙的老板娘古麗娜早笑著迎上來,圍裙角還沾著點面粉,嗓門甜得像剛熬好的蜂蜜:“小劉,可把你們盼來啦!”</p><p class="ql-block"> 她的目光剛掃過人群,落在薩麗塔娜身上時,眼睛瞬間亮成了兩盞小燈,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張開胳膊就把人抱住了。薩麗塔娜也笑著伸手回抱她,還輕輕在她臉頰兩側(cè)各親了一口,那是她們從哈薩克斯坦帶回來的問候習慣,古麗娜早記熟了,回蹭時還故意逗她:“丫頭,可有些日子沒見!是不是小張把你喂得太好,都忘了我這的紅柳烤串啦?”</p> <p class="ql-block"> 小張在旁邊笑著接話:“哪能啊,她上周還念叨您烤的羊腰子呢!”古麗娜這才松開薩麗塔娜,又拍了拍小張的胳膊,指尖帶著點揉面留下的溫度:“就你嘴甜!想當初你倆剛認識,她從哈薩克斯坦來霍爾果斯,天天跟著你往我這兒跑,一次能吃十串紅柳烤串,我還跟我家買買提說‘這丫頭能吃是?!兀 ?lt;/p><p class="ql-block"> 說著,她的目光又掃過我和雁子,陳妮和狍子時笑著點頭:“你們也來啦!上次雁子說愛吃我拌的皮辣紅,今天我多放了些醋,保準合你口味!”再看向張志勇和韓燕燕時,她熱情不減,伸手往里頭讓:“就這兩位面生,快往里請!雅3的包間早留好了,炭火都給你們燒旺了,先去歇歇腳,烤羊排,大盤雞和烤包子馬上就好!”</p><p class="ql-block"> 等大家坐定,古麗娜親自端著托盤過來,除了烤羊腿、烤包子、大盤雞,還多了一把油亮亮的紅柳烤串,她把烤串往桌上一放,笑著說:“這把串算我的,給你們接風!”幾瓶大烏蘇“砰”地打開,泡沫順著瓶口往下淌,酒香混著肉香,瞬間填滿了包間。</p><p class="ql-block"> 酒過三巡,薩麗塔娜突然站起來,拉著古麗娜就往屋子中間走,笑著喊:“古麗娜,好久沒看你跳新疆舞了,陪我跳一段,給大家助興!”古麗娜也不扭捏,笑著應(yīng)了聲“好嘞”,隨手把圍裙一解,一抬手、一旋身,裙擺隨著舞步轉(zhuǎn)成了朵綻放的花。鄰座的幾個維吾爾族姑娘看得興起,也端著酒杯走過來,跟著節(jié)奏跳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正熱鬧著,小張突然抱著個冬不拉跑進來,找了個角落坐下,指尖在琴弦上一撥,清亮的旋律就飄了出來。狍子率先拉著陳妮站起來,踩著節(jié)拍瞎晃悠,二毛也跟著起哄,拉著我和雁子往中間湊。一時間,包間里歌聲、笑聲、琴聲混在一起,紅柳烤串的焦香裹著酒氣,連墻上的燈都顯得格外暖。我看著狍子和二毛勾著肩瞎晃,看著薩麗塔娜和古麗娜笑得眼睛瞇成了縫,突然覺得堵在路上的煩躁、幾天沒洗澡的癢,全都煙消云散了。</p> <p class="ql-block"> 我們跑大西北,追的是交貨的期限,趕的是路上的時間,可最珍貴的,從來不是準時交了多少貨,而是不管堵多久的車,總有個人在貨場等你;不管多晚到,總有一桌熱飯、一把烤串在店里留你;不管走多遠的路,總有一群人跟你一起,把辛苦的日子,過成了暖融融的樣子。</p><p class="ql-block"> 媳婦悄悄拉了拉我的手,眼里閃著光:“老公,你看,還是來對了吧?”我笑著點頭,舉著酒杯跟二毛碰了一下,酒液入喉,帶著點烈,卻暖得從喉嚨一直熱到心里,這一路的風雨算什么,只要身邊有這些人,再遠的天涯,也都是暖的。(未完待續(x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