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與孩子

煮茶聽雨

圖文: 煮茶聽雨? 我蹲在地上看她，看她小小的手努力環(huán)住粗糲的樹干，像要把整棵樹都抱進自己粉色的羽絨服里。樹是沉默的，樹皮上的裂紋像歲月刻下的皺紋，可她不一樣，她咯咯地笑，帽子上的耐克勾隨著腦袋晃動，像只振翅的灰蝴蝶。我忽然想，這孩子也會長成參天大樹吧。 不是說她會變得多高大，多粗壯，而是說，她會像樹一樣，把根深深扎進生活里。你看樹，春天抽芽，夏天茂葉，秋天落黃，冬天 bare（光禿）著枝椏，可每一個階段都有自己的樣子。這孩子現(xiàn)在是春天，是剛冒頭的綠芽，怯生生又充滿勁兒。等她再長大些，就該是夏天了，滿腦子都是瘋長的念頭，想跑，想跳，想把世界都當(dāng)成自己的游樂場。樹不著急，它知道該什么時候長葉，什么時候結(jié)果。孩子也該這樣。可現(xiàn)在的人啊，太著急了。著急讓孩子學(xué)這個，學(xué)那個，好像晚一步就會被世界丟下。就像公園里那些被人用繩子綁住、強行造型的樹，看著總覺得別扭。自然生長的樹，哪怕歪一點，矮一點，可那是它自己的姿態(tài)。這孩子抱著樹的時候，眼睛亮得像星星。她大概不知道樹活了多少年，也不知道這樹皮上的紋路藏著多少風(fēng)雨?？伤褪窍矚g，就是覺得抱著樹很安全，很溫暖。這多好啊，不用懂太多道理，憑著本能去愛，去親近。等她長大了，會不會還記得今天？記得自己曾經(jīng)這樣認真地抱過一棵樹。也許會，也許不會。但沒關(guān)系，重要的是，她現(xiàn)在感受到了。就像樹會記得每一場雨，每一縷陽光，哪怕后來葉子落了，樹干粗了，那些記憶都變成了年輪，刻在心里。我見過太多長大的“樹”。有的長成了溫室里的盆栽，漂亮是漂亮，可經(jīng)不住一點風(fēng)雨。有的長成了被鋼筋水泥困住的行道樹，看著挺拔，卻少了點自由的氣息。我希望這孩子能長成曠野里的樹，有自己的方向，自己的節(jié)奏，能迎著風(fēng)唱歌，能對著月低語。她現(xiàn)在笑得多開心啊，臉上的絨毛在陽光下都看得清。這笑容多寶貴，像清晨樹葉上的露珠，一碰就碎，可又那么晶瑩。等她長大了，會有煩惱，會有憂愁，笑容也許會變得含蓄，變得稀少?？晌铱傆X得，只要她還記得現(xiàn)在抱著樹的感覺，記得這份純粹的快樂，心里就總有一塊地方是柔軟的，是亮堂的。樹是安靜的，孩子是喧鬧的。可他們在一起，卻那么和諧。這大概就是生命的奇妙之處吧，不同的形態(tài)，卻能彼此呼應(yīng)。樹用沉默守護，孩子用喧鬧證明自己的存在。我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土。風(fēng)有點涼，吹得樹的枝椏沙沙響。孩子松開手，蹦蹦跳跳地跑開了，像個小炮彈。我看著她的背影，又看了看那棵樹。樹還是那樣，靜靜地站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晌抑溃行〇|西不一樣了。那樹干上，是不是多了一點點孩子的溫度？那孩子心里，是不是也多了一點點樹的沉穩(wěn)？是啊，她會長大的，會像樹一樣，經(jīng)歷春去秋來，經(jīng)歷晴雨風(fēng)霜。也許有一天，她會變得很高大，高到需要仰起頭才能看到自己的頂端。也許有一天，她會變得很粗壯，能為別人遮風(fēng)擋雨。到那時候，希望她還能記得，自己曾經(jīng)這樣小，這樣認真地抱過一棵樹。希望她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笑著面對世界，像樹一樣，沉默又堅定地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