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晚清之世,山河飄搖,國運如風中殘燭。當無數(shù)仁人志士在時代洪流中探尋救國之路時,劉鶚以“晚清第一全才”之姿,于諸多領域留下璀璨印記,而在甲骨文研究史上,他更是劈開蒙昧的先驅(qū)者,為這門絕學筑起第一塊基石。</p><p class="ql-block">劉鶚早年因治理黃河的卓越功績聲名鵲起。1893年,山東巡撫福潤以“奇才”薦其赴京應試,后授知府之職,正式踏入仕途。此次進京,成為他學術生涯的重要轉折——他有幸結識了時任國子監(jiān)祭酒的王懿榮。二人因金石之好一見如故,結為摯友,這段情誼如同埋下的種子,日后竟生長成甲骨文研究的參天大樹,為劉鶚成為甲骨文著錄第一人埋下伏筆。</p> <p class="ql-block">1899年,一次偶然的機會,王懿榮在中藥“龍骨”(即龜板)上發(fā)現(xiàn)了古樸的刀刻文字。那些線條奇特的符號,似攜著殷商的秘語,瞬間攫住了這位金石學家的心。雖暫未辨明文字年代,但憑借深厚學識與敏銳直覺,王懿榮斷定其為“世所罕見的上古遺存”。他當即派人買斷藥店所有帶字龜板,后又憑借地位與財力四處搜求,累計購得1500余片甲骨,為甲骨文研究留存下第一批珍貴實物。</p><p class="ql-block">然亂世無常,命運的鐵蹄很快踏碎這份學術熱忱。1900年,八國聯(lián)軍攻陷北京,慈禧攜光緒帝倉皇西逃。時任京師團練大臣的王懿榮,臨危受命率部抗敵,終因寡不敵眾,于城破之日攜妻與兒媳投井殉國,以生命踐行了文人的風骨。他畢生搜集的上千片甲骨,也隨之散落,險些湮沒于戰(zhàn)火硝煙中。</p> <p class="ql-block">1902年,王懿榮之子王翰甫為償還債務,無奈變賣父親遺留的文物。劉鶚得知此事后,當即斥資買下其中1000余片甲骨——這不僅是對摯友遺志的繼承,更開啟了他搶救甲骨的征程。此后,他委托古董商趙執(zhí)齋遍歷齊、魯、趙、魏之地,購得甲骨3000余片;又從好友方藥雨處收得范姓舊藏300余片;還派三子劉大紳親赴河南殷墟,再獲1000余片。短短數(shù)年,劉鶚共收藏甲骨5000余片,將散落四方的“殷商瑰寶”匯聚一堂,為甲骨文資料的保存與集中立下不朽之功。</p><p class="ql-block">作為學者,劉鶚并未止步于收藏。他耗時良久,對所有甲骨逐一整理、精心拓印,從數(shù)千份拓片中精選1058片,于1903年10月以“抱殘守缺齋”名義,石印出版我國第一部甲骨文著錄書——《鐵云藏龜》(共6冊)。這部著作的問世,猶如一道曙光劃破學術蒙昧:它首次將殷墟甲骨公之于世,讓原本僅供少數(shù)人賞玩的“古董”,轉變?yōu)榭晒W界共同研究的珍貴史料,徹底打開了甲骨文研究的大門。</p> <p class="ql-block">在《鐵云藏龜》中,劉鶚展現(xiàn)出超越時代的學術眼光。他首次提出甲骨文為“殷人刀筆文字”,為甲骨文的斷代研究錨定了方向;他憑借深厚的文字功底,識辨出40余個甲骨文字,其中34個后來被證實準確無誤,為文字破譯提供了關鍵線索;他還親手書寫數(shù)幅甲骨文墨跡附于書中,既保留了甲骨文的原始風貌,也為后人研究其書寫風格留下了珍貴范本。</p><p class="ql-block">這部著作的價值,遠不止于“第一部”的開創(chuàng)意義。它如同一把鑰匙,吸引了更多學者投身甲骨文研究——劉鶚的親家、同為國學大師的羅振玉,便是受其啟發(fā),后來撰寫《殷墟書契考釋》,進一步揭開甲骨文字的秘密,還原殷代社會風貌,將甲骨文研究推向新高度。而這一切的起點,皆源于劉鶚的開山之功。</p><p class="ql-block">細數(shù)劉鶚在甲骨文領域的貢獻,堪稱“四開先河”:他是第一個系統(tǒng)墨拓甲骨的人,讓文字清晰留存;是第一個親手書寫甲骨文的人,為后世提供參照;是第一個出版甲骨文集錄的人,推動學術共享;就連他收藏的“鐵云藏陶”系列,如今也成為故宮博物院的鎮(zhèn)館之寶,每件藏品上的親筆題跋,都訴說著他對文物研究的赤誠。</p> <p class="ql-block">甲骨文能從“藥店龍骨”蛻變?yōu)檎樟凉攀返摹皩W術瑰寶”,《鐵云藏龜》的拓印傳世功不可沒。劉鶚以一己之力,在亂世中為這門絕學奠基,他的名字早已與甲骨文研究的開端緊密相連。這份“開山首功”,不僅銘刻在學術史的長河中,更激勵著后世學者循著他的足跡,不斷探索殷商文明的奧秘,讓沉睡數(shù)千年的文字,持續(xù)綻放出照亮歷史的光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