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在重陽

雪蓮

美篇號471953072圖片來自拍照網(wǎng)名：雪蓮 　　農(nóng)歷九月初九那天，清晨，我整理店鋪時，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初九本是二里鎮(zhèn)趕集的日子，店里活兒堆得滿當(dāng)當(dāng)，旁人總勸我“掙錢要緊”，可我格外想拋開俗事，和朋友們熱熱鬧鬧玩一天。畢竟重陽登高、親友相聚本就是古往今來的雅事，哪能被俗事絆??？ 我當(dāng)即約了幾位年輕朋友、我的三個女徒弟，還特意叫上了侄子，他只比我小五歲，眉眼間少了稚氣、多了爽朗，與其說是晚輩，倒更像同齡人。我們約定在五郎關(guān)路口集合，我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侄子和他的同學(xué)東東候在那兒：徒弟小敏的車筐里插著兩枝野菊，黃燦燦的晃人眼；朋友小杰正歪著車把跟侄子說笑，車后座還綁著個裝零食的布包。見我來，侄子先迎上來：“姑姑，你可算到了！再等會兒，咱們都能趕上午飯了。”徒弟們也圍著我嘰嘰喳喳：“師傅，咱們今天真的要找個地方‘登高’嗎？”我笑著擺手：“南沙河水庫邊的山雖不高，卻也能賞景，咱們這趟也算不負(fù)重陽佳節(jié)。” 　　我們騎著單車往水庫去，風(fēng)從耳邊掠過，帶著路邊野菊的淡香，舒服得讓人想哼歌。途中路過一片柿子林，枝椏間掛著串串橙紅，小敏突然放慢車速，指著柿子樹感嘆：“師傅你看，這柿子紅得像小燈籠！”我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陽光透過葉隙灑在柿子上，襯著藍(lán)天格外好看，心里竟也生出幾分愜意。 到了水庫邊，小王和小杰找了棵老槐樹，用繩子把幾輛單車拴在樹干上，小王還拍了拍車座：“可別讓咱們的‘座駕’跑了。” 沿山邊慢慢走，“南沙河水庫”五個白色大字就撞進(jìn)了眼里。這五個立體大字是用白色石子和混凝土做的，雖被風(fēng)吹得褪了點色，卻透著股樸實的厚重。水庫北邊有一排矮房，最東邊是飯店，掛著“南沙河餐廳”的木牌，西邊是船票售賣處；屋后山頂上的小廣場上立著一座英雄紀(jì)念碑，碑身刻著模糊的文字，頂端的紅星在陽光下閃著光。我們湊過去駐足，小敏拿出相機：“師傅，咱們在這兒拍幾張照片吧！重陽節(jié)留個紀(jì)念?！睅兹穗S意站定，有的搭著肩，有的笑著比剪刀手，留下了一張張滿意的照片。 　　飯點到了，東東領(lǐng)著我們走進(jìn)那家“南沙河餐廳”飯店。他跟老板說：“有什么新鮮菜盡管上，不用費心推薦。”老板一聽樂了，轉(zhuǎn)身從墻角抄起一張漁網(wǎng)：“那你們稍等，我去撈條大點的魚！”說著就往水庫邊跑。我們趴在窗邊看，只見他把漁網(wǎng)往水里一撒，手臂使勁一揚，漁網(wǎng)在空中劃出弧線，落回水里時濺起一片水花，緊接著就聽見“嘩啦”一聲，一條銀閃閃的魚在網(wǎng)里蹦跶，活勁兒十足。老板拎著漁網(wǎng)回來時，不知從哪里撿了半袋松樹菌，菌蓋是淺褐色的，帶著濕潤的泥土，紋路里還沾著細(xì)碎的松針。“這菌子是早上剛冒出來的，用青椒，炒肉片最香！”他一邊說，一邊把魚和菌子送進(jìn)后廚。 沒過一會兒，飯菜就端上了桌：一盤糖醋魚擺在中間，魚身裹著琥珀色的醬汁，筷子一夾外酥里嫩；旁邊是松樹菌炒肉片，咬一口滿是鮮味；綠油油的清炒小白菜透著清爽。葷素，素菜，涼菜擺了一桌，足足十幾道菜。我素來不沾酒，沾一點就醉，可侄子卻端著個玻璃杯走過來，杯里盛著深紫色的酒，泛著光澤：“姑姑，今天重陽節(jié)，就破例嘗嘗洋縣黑米酒唄？這酒甜滋滋的，像飲料?！彼f著還晃了晃玻璃杯，“王維要是有這酒，說不定‘憶兄弟’時也能少些愁緒呢。”我被他逗笑，架不住這份心意，便接過碗抿了一口——果然是甜的，帶著微醺的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舒服得很。后來我假裝去洗手間，想悄悄到前臺預(yù)付款，可前臺小姑娘卻說：“東東早已打過招呼了，今天他請客！”原來東東本就在南沙河做開游船的工作，我們這趟游玩、用餐，全是他安排妥當(dāng)?shù)摹?lt;/p> 飯桌上，侄子喊我姑姑，東東也叫著姑姑，徒弟們則一聲聲喊著師傅，我倒成了眾人里最受敬重的長輩。大家輪番給我敬酒，我只能小口抿，他們卻用大杯暢飲，黑米酒的紫色液體在杯子里晃蕩，偶爾灑出來幾滴，落在桌布上像開了朵小紫花。小王還笑著說：“咱們雖沒‘遍插茱萸’，卻有好酒好菜，比王維他們熱鬧多了！”我聽著這話，看著滿桌的笑臉，只覺得臉上發(fā)燙，連耳朵根都紅了，最后實在撐不住，放下酒杯笑道：“不行了不行了，我真喝醉了?！敝劣诘降缀攘硕嗌倨亢诿拙?，我也記不清了。那是我唯一的一次喝醉酒！ 　　飯后歇了會兒，東東就帶著大家登上水庫的快艇。引擎啟動時，快艇輕輕晃了晃，緩緩駛離岸邊，水面被劃出一道白色的水痕，像給水庫系了條絲帶。那天的天真藍(lán)，是干凈的靛藍(lán)色，沒有一絲雜色，白云像蓬松的棉花，慢悠悠地在天上飄；風(fēng)裹著水庫的濕意從耳邊徐徐吹過，帶著清涼的愜意；蘆葦蕩里，各種鳥兒的叫聲此起彼伏——清脆的、渾厚的、婉轉(zhuǎn)的，湊成了一場熱鬧又和諧的“自然大合唱”。東東把快艇開得很慢，沿著水庫邊慢慢游，我們看岸邊的蘆葦在風(fēng)里輕輕搖晃，看陽光透過云層灑在水面，碎成一片跳動的金箔，途中快艇停下時，侄子干脆躺在我的腿邊，絮絮叨叨跟我聊起小時候的事，聊我?guī)ゴ搴蟮男『幼ヲ蝌?，聊他爬樹摘果子卻卡在樹枝間。那些藏在記憶里的趣事，伴著水聲和風(fēng)響，格外讓人懷念。我摸了摸他的頭，覺得這份陪伴格外珍貴。 天快黑時，我們才準(zhǔn)備靠岸。我先上了岸，轉(zhuǎn)頭就看見侄子搖搖晃晃地邁步，剛踏上岸邊的水泥地，另一條腿就不小心掉進(jìn)了水里，褲腿瞬間濕透，濺起的水花還打濕了我的鞋。我急忙隔著欄桿伸手抓住他的衣服，他自己也緊緊攥著欄桿使勁往上爬，結(jié)果忙中出錯，我的兩條褲腿也全被水打濕了。這狼狽又好笑的一幕，引得同行的人全都哈哈大笑，岸邊的笑聲比剛才的鳥叫聲還要響亮。小杰還笑著打趣：“你們這姑侄倆，可把‘重陽趣事’給湊齊了，王維見了都得寫首新詩！” 玩到盡興，我們在路口互相道別，各自騎著單車往家走。晚風(fēng)拂過臉頰，帶著水庫的濕潤，心里滿是踏實的暖意。車輪碾過夜色，耳邊仿佛還能聽見白天的笑聲，腦海中又飄出王維的詩句——原來詩里的“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不止是牽掛，更是相聚的珍貴。這趟重陽游，我們雖沒“登高處”、沒“插茱萸”，卻有朋友相伴、晚輩在側(cè)，沒有“少一人”的遺憾，只有滿溢的歡喜。想來王維若是知道，也會為這份熱鬧與圓滿心生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