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川回響（一）：貴德黃河清

陽光

我到過西藏、我走過G318、也走過G317和G219…… 但心底總有一個念頭，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它像一粒被風遺落在石縫里的種子，在心底不知名的角落，蟄伏了許久，許久。它不聲張，也不催促，只是靜靜地、固執(zhí)地存在著。 我要再去西藏，去阿里…… 直到某個被瑣事填滿的、令人微感窒息的秋天，它便悄然頂破心土，探出一莖不容分說的綠意來。于是，周遭的一切——車馬的喧囂，窗外的塵霾，案頭的電腦——都仿佛隔了一層毛玻璃，變得模糊而不真切。唯有那兩個字，被心火映得透亮，在胸腔里反復地、清锽地回響著：阿里，阿里。 我的思緒，便常常這樣掙脫了軀殼，先我一步，向西飛去。它飛過一望無垠的、枯黃與蒼綠交織的草甸，那上面有黑黢黢的牦牛，像撒落的棋子，沉默地移動著。它飛過那一“措”再“措”的湖泊，瑪旁雍措的圣潔，拉昂措的詭譎，都在那一片沉靜的藍色里，蘊藏著宇宙最深邃的秘密。 而我的終點，是阿里，是那“世界之心”，是“屋脊之上的屋脊”。我要去遇見那座山——岡仁波齊。它那金字塔般威嚴的峰巒，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也是永恒的坐標。 我只需找一個地方，靜靜地坐下，看上整整一天?？搓柟馊绾螢樗魃辖鹕墓诿幔丛鹿庥秩绾螢樗香y色的紗麗。那巨大的、由冰雪覆蓋的山體，便是一部無字的經典，它不言語，卻能讓匍匐在它腳下的靈魂，聽見自己內心最真實的回響。 策劃了行程，以一貫的作風迅速組織六人兩車（SUV）。 秋高氣爽，開始了萬里行程，這天是2025年9月9日。 河北—山西—陜西—寧夏—甘肅—青?！鞑?，這是我反向行走的習慣。 從青海玉樹進藏，反向穿越阿里大環(huán)線。 9月9日晚宿去年進疆住過的寧夏中衛(wèi)紅寺堡一個酒店。 9月10日經蘭州、西寧，穿過西寧以南的丹霞地貌時，仿佛闖入了一場大地醞釀億萬年的色彩革命。赤紅如焰的山巒如巨龍的脊背起伏，巖層褶皺間藏著時光的密碼，那是風與流水用三千萬年雕刻的日記。 車輪掠過赭色峽谷的瞬間，嶙峋的巖壁在斜陽下變換著胭脂、鎏金與赭褐的漸變。有些山體呈現著奇特的塔狀肌理，如同被天神揉皺后又撫平的綢緞。晨昏時分最為幻麗，當霞光與丹霞共舞，整個天地都浸泡在暖調的色彩里，連呼吸都染上了浪漫的橘調。 這片曾經沉睡在古湖泊底的巖層，在青藏高原抬升中破水而出，經千萬年風化剝蝕，最終綻放成今日的地質奇觀。那些交錯層理不僅記錄著白堊紀的氣候變遷，更像是大地寫給天空的立體情詩。 站在觀景臺俯瞰時，突然懂得何為“天地有大美而不言”。這絢爛不靠草木裝點，不依云霞增色，純粹以山石的本真色彩，成就了最原始強烈的視覺盛宴。 首站來到“貴德黃河濕地”和“貴德黃河清” 直到雙腳真切地踏在貴德黃河濕地的木棧道上，我才恍然驚覺，自己從前對黃河的想象，是何等的偏狹與武斷。 我記憶中的黃河，是壺口那奔騰咆哮的、褐黃色的巨龍，是攜萬里黃沙而下的、充滿了原始蠻力的巨人。它的形象總是與“渾濁”、“咆哮”、“蒼涼”這些詞聯系在一起。 而在這里，在貴德，一切都被顛覆了。那流淌著的，竟是一片浩蕩的碧色，是那種只有在最純凈的高原晴空下，才能孕育出的、玉石一般的溫潤的綠。 河水是那樣靜，那樣穩(wěn)，仿佛不是在水面上流淌，而是在一塊無垠的、柔軟的碧玉上滑行。陽光落下來，被這綠濾去了焦灼，只剩下粼粼的、碎金似的光斑，在微風里輕輕地跳躍。這哪里是我所知道的黃河？這分明是江南水鄉(xiāng)夢里的情致，被不可思議地搬移到了這蒼茫的高原之上。 河邊我和一位遛彎的“老板”聊天，西寧人在貴德經商，他告訴我。剛下過雨，明天河水會更清。 這綠，這靜，這生生不息的安寧，幾乎讓我沉醉。然而，當我憑欄凝望那河水時，一種更深邃的感觸，卻緩緩地從心底浮起。這水，畢竟是黃河的水。它的碧綠，它的清澈，它的平靜，都只是一種表象，一種在特定時空里的溫柔停頓。 我仿佛能看見，在這溫婉的綠波之下，那來自巴顏喀拉山的雪水，正攜著亙古的寒涼與不可阻擋的意志，沉默地、堅決地，向東流去。它的目的地，是那千里的戈壁，是那厚重的黃土高原，是那將要容納它所有渾濁與咆哮的大海。眼前的清麗，不過是它萬里征程中，一個美麗的序曲。 我心中，那條咆哮的、渾黃的黃河形象，已然與眼前這清凌凌的碧水，重疊在了一處。我不再為它的某一副面貌而感到驚詫，反倒生出一種更深的敬意。它清，是它的本真；它濁，是它的歷程；它靜，是它的涵養(yǎng)；它怒，是它的力量。 歸屬于青海海南藏族自治州的貴德縣，“全國衛(wèi)生模范城”，古城保留一段“古城墻”和一座修繕的“南門”?！拔膹R”規(guī)模很大，整修的也很完整。 這里有22個民族，藏漢各半，一個經濟欠發(fā)達地區(qū)，但自然條件非常好，離開時我暗暗的想，我是否還會回來？ （未完待續(xù)）草于2025年10月12日 17:48<div> 2025年10月16日發(fā)表</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