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經典·家國情懷】從《保爾》的人生中尋求精神力量

阿康

夜深人靜，窗外的城市漸漸沉入夢鄉(xiāng)，而我桌前的臺燈依然亮著，映照著攤開的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書頁已有些泛黃，邊角微微卷起，那是我翻閱無數(shù)次的印記。保爾·柯察金那雙堅定的眼睛仿佛穿透紙背，注視著我，也照亮了我前行的路。正是這本書，這位英雄，用他那“把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獻給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yè)”的信念，點燃了我心中最熾熱的火焰，指引我將青春年華，毫無保留地獻給了祖國的鐵路建設事業(yè)。 初識保爾，是那樣的偶然。1972年的一天，初中二年級的我們，放學后順路到同學家玩，他家有一個院子，中間是一幢歐式風格的小樓，大概住了4戶人家。圍墻邊上搭了不少簡易房子，作為廚房和堆放雜物用。那天，同學告訴我們，他大舅放了一些書在他們家的柴房，包裝很嚴實。說起他大舅，那是一個奇人，在一所中學教英語，一生癡迷學習外語，精通英、德、俄、法四國語言，年近50仍單身一人。平常有空都泡在新華書店里，所有收入都用來收藏書籍。那個年代的我們，除了課本就是課本，很少接觸其他的書籍。聽到這個消息，不由得都動了心，琢磨著偷偷拿出幾本來看看，看完后再悄悄還回去。打開了捆綁的繩子，我和同學一人抽了一本，我拿的正是尼古拉·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同學拿的是雨果的《悲慘世界》，說好了看完后互相交換，就這樣結識了保爾柯察金。 那時的我，對“理想”二字懵懵懂懂。但當他為了救朱赫來而被捕，在獄中受盡折磨卻一聲不吭時，我第一次懂得了什么是“信仰”；當他右眼失明，不得不離開前線，卻立刻投身到修筑鐵路的艱苦勞動中時，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是“永不言棄”。書頁間，他頂著秋雨、泥濘、大雪和凍土，在槍林彈雨和疾病的夾擊下，揮動鐵鍬，與戰(zhàn)友們用血肉之軀鋪就通往勝利的道路。他那雙磨破的靴子、凍壞的雙腳，以及最終在雙目失明、全身癱瘓后，依然以筆為槍，完成了《暴風雨所誕生的》的壯舉，像一記記重錘，敲擊著我的靈魂。那一刻，我仿佛聽到了他那震撼人心的豪言：“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一個人回首往事時，不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羞愧?！边@聲音，從此便在我心中扎了根，影響著我的一生。 1974年12月，我高中畢業(yè)響應號召上山下鄉(xiāng)。1976年被貧下中農推薦到鐵路技術學校學習，從此與鐵路結下了不解之緣。在上山下鄉(xiāng)的兩年里，是心中那個聲音時刻提醒我、鼓勵我克服了各種困難，和貧下中農打成一片，受到了鄉(xiāng)親們的好評和市里的表彰。參加工作后，又是心中的那個聲音，時刻提醒我、鼓勵我應對各種困難，讓我快速的成長起來。從技術員，工程師到辦公室主任，再到調到鐵路建設指揮部，先后參與了南寧至昆明、內江至昆明、宜昌至萬洲、廣通至昆明、廣通至永仁五條鐵路的建設任務直至退休。 現(xiàn)實遠比想象更為嚴酷。我們承建的南昆鐵路、內昆鐵路、宜萬鐵路穿越崇山峻嶺，地質一條比一條復雜。記得在西南家竹箐隧道施工時，需要穿越大量的煤層，恐怖的瓦斯隨著報警器的滴滴聲讓人心里面感到畏懼，巨大的巖體壓力讓剛支護好的鋼拱架像面條一樣扭曲變形，施工一度陷入絕境?？粗と藗兤v的身影，聽著機械的轟鳴和巖體擠壓的“咔咔”聲，焦慮像巨石壓在心頭。那幾天，我?guī)缀鯊匾闺y眠，腦海中反復回響著保爾在筑路時面對的困境。他面對的是嚴寒、饑餓和匪幫的襲擊，而我們面對的是自然的偉力和未知的地質風險。但那種“在斗爭中鍛煉出來”的鋼鐵意志，是相通的。我們成立攻關小組，白天泡在隧道里勘察，晚上研究圖紙、分析數(shù)據(jù)，反復推演方案。最終創(chuàng)新性地采用了“超前支護+分步開挖+動態(tài)調整”和“短進尺、弱爆破、少擾動”的工法，硬是啃下了這塊“硬骨頭”。當隧道順利貫通的那一刻，所有人的淚水和汗水交織在一起，我仰望蒼穹，心中默念：“保爾，你看，我們做到了！我們沒有被壓垮，我們是在烈火與驟冷中煉成的鋼！” 幾十年來為了鐵路的建設，我們遠離家鄉(xiāng)，遠離親人，戰(zhàn)斗在崇山峻嶺之中。舍小家為大家，妻子長年獨守空房，孩子把父親當做叔叔，這些都是真實的故事。每當這時，我總會想起保爾在病床上，與死神搏斗，與絕望抗爭的場景。他失去了健康的體魄，卻從未失去戰(zhàn)斗的意志。他寫道：“人的生命是寶貴的，但我的生命早已不屬于我一個人，它屬于黨，屬于人民的事業(yè)?！?這句話像一道閃電，照亮了我內心的迷茫。我的堅守，不正是為了鐵路早日建成，讓千千萬萬素不相識的人能夠早日坐上列車嗎？當完成了建設任務，鐵路順利開通運營那一刻，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保爾所說的：“人的一生可能燃燒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燒起來！” 我們每個人，都選擇在高寒缺氧的“生命禁區(qū)”里，燃燒著自己的生命。 保爾的精神，早已融入我的血脈，成為我面對一切困難時最強大的力量源泉。它教會我，真正的“鋼”，不是沒有痛苦和挫折，而是在痛苦和挫折中依然能挺直脊梁；不是沒有軟弱和彷徨，而是在軟弱和彷徨后依然能選擇前行。在無數(shù)個攻堅克難的日日夜夜，在無數(shù)個遠離城市喧囂的孤寂時刻，是保爾的形象，是他的那句名言，一遍遍提醒我：我們現(xiàn)在雖然遠離家鄉(xiāng)，遠離親人，但我們所做的一切就是在為祖國的經濟命脈添磚加瓦，是在用鋼鐵般的意志，為千千萬萬的人鋪就通往幸福的通途。 如今，當我站在自己親手參與建設的高鐵站臺上，看著風馳電掣的“復興號”如銀龍般呼嘯而過，載著無數(shù)人的夢想奔向遠方，一種難以言喻的自豪感便油然而生。這飛馳的列車，仿佛就是保爾那永不熄滅的革命精神在新時代的延續(xù)，它承載著無數(shù)建設者滾燙的青春和無悔的奉獻。 合上那本陪伴我多年的書，我的心中無比澄明。保爾·柯察金，這位遙遠國度的英雄，用他短暫而壯麗的一生，為我點亮了一盞永不熄滅的燈。他告訴我，生命的意義不在于長度，而在于厚度；不在于索取，而在于奉獻。我慶幸，我的青春，沒有在虛度中流逝，而是在祖國廣袤的大地上，在一條條鋼鐵巨龍的延伸中，得到了最深刻的淬煉和最壯美的綻放。這，就是我對保爾精神最好的回應，也是我對自己青春年華最無悔的答卷。正如保爾所言：“當回憶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我的青春，是用鋼釘、道砟和汗水書寫的，它無愧于時代，無愧于母校的培養(yǎng)，更無愧于保爾·柯察金那穿越時空的殷切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