罐中萌虎

焦安和

《罐中萌虎》罐中萌虎倒盤間，小小身形意趣綿。古殿前庭風(fēng)日好，群“貓”戲耍似仙緣。 那天我路過老城的石板街，陽光正好，檐角翹起的灰瓦在藍(lán)天底下劃出一道柔和的弧線。手里拎著的玻璃瓶不知怎的就傾斜了，嘩啦一聲，一群小老虎從瓶里涌出來，毛茸茸的橙黑條紋在光下閃著暖意，蹦跳著落在青瓷盤上，還有一兩只調(diào)皮地往石縫里鉆。我愣了一下，卻沒覺得奇怪——這城里什么古怪事沒有？只是笑著把瓶子扶正，看它們嬉鬧成一團(tuán)。 我托著白瓷盤站在廣場邊上，另一只手正把玻璃罐里的小老虎往外倒。水花濺在手背上，涼絲絲的，那些小家伙濕漉漉地滾進(jìn)盤子，像從雨林深處跑出來的夢。遠(yuǎn)處人影晃動，有孩子尖叫著跑過，可我的眼里只有這些活蹦亂跳的小東西。它們不是玩偶，我知道，它們是這座城偷偷藏起來的歡喜。 又一次，我站在那座飛檐翹角的老屋前，瓶身微傾，小老虎們順著水流滑進(jìn)盤中，像是從某個古老傳說里流出來的精靈。陽光灑在石板地上，映出它們奔跑的影子，短尾巴一甩一甩，像是在跳舞。我輕聲說：“謝謝欣賞?！辈皇菍φl說的，只是覺得，這樣可愛的時刻，總該有人道一聲謝。 玻璃罐又滿了，我輕輕一斜，小老虎們便爭先恐后地涌出來，水花四濺，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夏雨。它們落在盤子里，又跳到地上，有的甚至朝著廣場盡頭跑去。那里的建筑模糊成一片輪廓，行人來來往往，沒人注意這一幕奇景。可我知道，這世界總有些溫柔的秘密，藏在你不曾留意的角落。 我蹲在石板地上，看著一只小老虎從罐子里滑出，落在盤中打了個滾，又蹦到了地上。它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睛亮得像星星。身后是熟悉的屋檐，天空晴得沒有一絲云。我忽然覺得，這些從瓶中流出的小生命，或許不是偶然。它們是這座城的記憶，是童年未說完的童話，是某個人藏了很久的溫柔。 手里的玻璃罐還在傾斜，小老虎們源源不斷地落下，像一場不會停歇的橙黑風(fēng)暴。有的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在石板縫間穿梭，像是要去找它們的山林?？晌抑溃鼈儾粫哌h(yuǎn)。它們屬于這里，屬于這飛檐下的光影，屬于每一個愿意停下來看一眼奇跡的人。 罐子空了一半，小老虎們鋪滿了盤子，還有幾只在石板上打盹。我靜靜看著，不敢驚擾。這座老建筑靜靜立著，像一位沉默的守護(hù)者。風(fēng)從檐角吹過，帶來一絲涼意，也帶來了某種說不清的安寧。也許，這些小老虎從來不是被倒出來的——它們一直就在，只是我們太忙，忘了看見。 水花又一次濺起，在陽光下閃出細(xì)碎的光。我站在開闊的廣場中央，看著玻璃罐里的小老虎傾瀉而出，像一場微型的洪流。遠(yuǎn)處的建筑和行人模糊成一片剪影，而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它們不是玩具，也不是幻覺——它們是這座城的心跳，是藏在日常縫隙里的詩。 一行字忽然浮現(xiàn)在眼前，像是有人用彩虹寫下的心聲：“謝謝欣賞”。黃綠橙紅，一筆一畫都透著歡喜，邊緣還描著俏皮的黑邊。我笑了，沒說話，只是把空了的玻璃罐輕輕放回盤邊。是啊，謝謝欣賞——謝謝你，愿意為這些微小的奇跡駐足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