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塘無人區(qū) · 絕色 · 野狼

小河流水

此圖為我們西行的足跡。我想把這段旅程的點滴記錄下來，不為取悅誰，只為日后翻閱時，仍能看見陽光落在肩頭的模樣，聽見風從耳畔掠過的聲音，仿佛一切從未遠去。 9月13日行程：沿216國道穿越羌塘無人區(qū)，自民豐縣一路向北，駛向駱駝湖。 羌塘無人區(qū)，是探險者心中不羈的圣地，是地球上最原始、最孤絕的超級荒原。它被稱為“第三極”，是除南北極外人類最難生存的極地。這里是中國海拔最高、面積最大的自然保護區(qū)，平均海拔逾五千米，總面積達29.8萬平方公里，被昆侖山、喀喇昆侖山等巍峨山脈環(huán)抱，地勢高亢，空氣稀薄，氣候凜冽。然而，正是在這片嚴酷之地，孕育著最壯闊的荒原圖景——無垠的荒漠草原、鹽堿濕地、凍土沼澤鋪展成一片蒼茫；溝壑縱橫的苦牙克大裂谷如大地的傷痕；G216沿線，雪山連綿，在湛藍蒼穹下閃耀著圣潔光輝；更有星羅棋布的湖泊，當?shù)厝诵ΨQ“一措再措，措上加措”，湖光與天色交映，美得令人失語。 許多人畏懼無人區(qū)的險惡，卻不知它更像一位沉默的巨人，只將最極致的風景，留給心懷敬畏、步履堅定的旅人。只要循著車轍前行，不擅自闖入無路之境，它便以遼闊與寂靜，溫柔相待。 為了在有限時光里擁抱更多壯美，我們清晨6:30便啟程出發(fā)，車輪碾過晨霜，駛向那片被風雕刻了千萬年的土地。 初入高原，心中滿是豪情與憧憬，仿佛天地盡在掌握。然而，羌塘從不輕易臣服于人類的躊躇滿志，它用稀薄的空氣與刺骨的寒風，悄然提醒著自然的威嚴。 越野車的輪胎碾過碎石，將城市的喧囂徹底甩在身后。羌塘的風，裹挾著海拔五千米的凜冽，撲面而來，如刀割面。這里沒有路標，沒有人群，只有天地間最原始的色塊在眼前鋪展——褐黃的荒原、湛藍的天幕、銀白的雪峰，構成一幅無言卻震撼的畫卷。 苦牙克大裂谷，是闖入這片秘境的第一道驚嘆號。它不似尋常峽谷那般秀美婉約，而是以蒼勁粗獷的姿態(tài)橫亙于荒原之上。兩岸山體裸露出深褐與土黃的肌理，被風蝕刻出刀劈斧鑿般的紋路，仿佛大地裸露的筋骨，沉默卻充滿力量。 繼續(xù)前行，黑石北湖猝然撞入視野。那是一汪被荒原環(huán)抱的幽藍，湖水靜得如同凝固的寶石，倒映著頭頂毫無雜質(zhì)的湛藍天空。遠處，雪山如銀色屏障，峰頂在陽光下泛著清冷的光；而峻朗的大山則如忠誠的衛(wèi)士，一路隨行。它們的影子被陽光拉得極長，投在荒原上，與湖水、天空共同繪就一幅極簡卻震撼的畫卷，靜謐得令人屏息。 更讓人心動的，是黑石湖北岸的火山群。那些沉默的火山錐，如巨大的黑色驚嘆號，散落在荒原之上，仿佛大地寫給蒼穹的未解詩行。 火山噴發(fā)留下的黑色巖石地貌，是這片土地最狂野的印記——嶙峋的玄武巖凝結著當年巖漿奔涌的姿態(tài)，有的如猙獰的獸脊，有的如凝固的波浪，層層疊疊。 踩在黑色巖石之上，腳下傳來遠古的回響，仿佛能聽見億萬年前大地咆哮的余音。黑色的巖、蔚藍的天、潔白的雪峰，在荒原上激烈碰撞，色彩濃烈得令人窒息，美得近乎不真實。 羌塘是高原湖泊最密集的區(qū)域之一，數(shù)百個湖泊星羅棋布，總面積逾兩萬平方公里，占全國湖泊總面積的四分之一。我們一路“一措再措”，終于抵達月牙湖。 藍天白云低垂在連綿的雪峰之巔，將圣潔的白與澄澈的藍鋪展成羌塘最遼闊的背景。月牙湖靜臥其間，粼粼波光隨山風輕搖，宛如撒了一湖碎鉆。 一抹明亮的橘色悄然闖入這幅素凈畫卷——她裹著橘色外套，紅帽檐下的臉龐迎著風，腳步輕緩地漫過湖畔。山風拂動衣角，也吹走了塵世的喧囂，只留下她與這片無人區(qū)的悠然對視。 她走的每一步，都像踏在時光的褶皺里，自在得讓天地都慢了下來。 當然，這片土地的“驚喜”，遠不止于風景。出發(fā)前，我們心心念念想遇見藏羚羊的矯健身影，或是野驢群踏過荒原的壯觀，卻沒料到，最終與我們“深度互動”的，竟是這匹野狼。估計它是被狼群拋棄的流浪仔，由于經(jīng)常得到路人的投喂，已經(jīng)變得很挑食。網(wǎng)傳它喜歡吃蛋黃派、炸雞腿（只吃肯德基，不吃德克士）。 初入無人區(qū)深處時曾與它遙遙相望，返程途中，竟再次不期而遇。 故事（不對，應該是事故）發(fā)生在一個極其狼狽又荒誕的瞬間。車停在一處平緩地帶，幾位姐妹實在按捺不住，尋了個背風土坡“解決內(nèi)急”。高原的風呼嘯而過，大家正屏氣凝神享受這“酣暢淋漓”的時刻，突然有人驚覺——一雙綠色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注視著面前姿態(tài)各異的“風景”！原來狼早已潛伏，只是毛色與大地渾然一體，無人察覺。剎那間，寒毛倒豎！那眼神里沒有兇狠，倒有幾分“看熱鬧”的好奇。四目（不，是六目、八目）相對，空氣仿佛凝固。 它見人不動，竟主動上前兩步。嚇得眾人慌忙舉起遮羞的雨傘往前戳，狼退兩步；見無動靜，又上前兩步……如此反復較量。“師傅救命??！”的顫音隨風飄至領隊耳中，其余人也跟著此起彼伏地尖叫，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領隊大哥在車里一頭霧水地跑出來，邊跑邊嘟囔：“一群女人上個廁所叫我干嘛？不會是掉坑里了吧？” 他沖來一看，抄起腳邊石塊“?”地扔出，怒吼：“大哥，一個村的！你滾吧！”不知是誰，此時狠狠閉上了眼睛——現(xiàn)在想來，怕是慌了神，竟以為“我看不見狼，狼就看不見我”，掩耳盜鈴用在此處，恰如其分。那場面，活像一群做錯事的孩子，閉著眼等家長救場。 眾人見狀，反而忘了恐懼，扯著嗓子尖叫，那聲音估計比狼嚎還刺耳。野狼大概也被這陣仗震懾，往后退了幾步，猶豫片刻，竟夾著尾巴，落荒而逃。（無人區(qū)美圖與此文字無關） 狼一跑，我們這群“女戰(zhàn)士”瞬間作鳥獸散，提上褲子就往車里沖，跑時還不忘互相拉扯，生怕誰落在后面。等氣喘吁吁坐回車內(nèi)，才發(fā)現(xiàn)臉色慘白，頭疼、胸悶的高反癥狀全冒了出來——原來剛才全靠腎上腺素撐著，一放松，身體便扛不住了。那花了60塊買的氧氣包，終于派上了用場。（無人區(qū)美圖與此文字無關） 一臉蒙圈的司機大哥緩過勁來，神補一刀：“剛才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等會大伙坐下來，我們復盤一下，每個人都看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復盤會議……（此處省略1000字。）??????（無人區(qū)美圖與此文字無關） 后來回想起來，在羌塘遇見的這匹野狼，竟成了最難忘的插曲。它讓我明白，無人區(qū)的“險”，有時帶著點滑稽的可愛；而這里的“美”，不僅是苦牙克的蒼勁、黑石北湖的幽藍、火山地貌的狂野，更是那些在極致環(huán)境下，與自然、與同伴共渡的荒唐又溫暖的瞬間。 嚴寒與高反的確難耐，但當你抬頭看見那片能洗透靈魂的藍天，看見雪山與大山在遠方連綿不絕，看見黑色巖石上掠過的飛鳥，便會覺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羌塘無人區(qū)的經(jīng)歷過于刺激，下一站我們到喀什古城緩緩。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