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時間:2025年10月2日,秋陽正好,我背著相機,走進了太原城北的竇大夫祠。佳能R5在手,F(xiàn)4的24-105mm鏡頭正適合這方寸之間的古意流轉(zhuǎn)。風(fēng)從烈石山那邊吹來,帶著汾河的濕氣,也捎來了千年的回響。</p> <p class="ql-block">這座祠廟,原是為春秋晉國大夫竇犨所立。他開渠引水,澤被一方,百姓感念,立祠以祭。后來宋神宗封他為“英濟侯”,于是這祠又叫英濟祠。我站在山門前,望著南面的汾河,忽然明白,為何古人總說“背山面水”是好格局——這里不只是風(fēng)水,更是民心所向。竇犨德政惠民,孔子聞其死而回車,這故事像一塊沉在水底的石頭,年年被潮水沖刷,卻越發(fā)明亮。</p> <p class="ql-block">紅墻高聳,門楣上掛著一塊藍底金字的匾,寫著“潮夫大廟”——我一愣,隨即笑了。這應(yīng)是“竇大夫廟”的誤寫,或許是游客口耳相傳的偏差,又或是石碑風(fēng)化后的錯讀??赊D(zhuǎn)念一想,這錯字反倒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誰說古跡就一定要正襟危坐?它也可以被念錯、被誤解、被一代代人用自己的方式記住。</p> <p class="ql-block">往里走,一座大殿檐角飛翹,藍琉璃瓦在陽光下泛著青光,像一片凝固的湖水。匾額上“靈源清池”四字筆力遒勁,仿佛能引出一股清泉。柱子上的對聯(lián)已被歲月磨得模糊,但依稀可辨“德潤千秋水,仁敷一脈春”之句。我駐足良久,心想,這不正是竇犨治水惠民的寫照?古人不重功名,卻重“源”與“清”,一如這祠,不張揚,卻自有底氣。</p> <p class="ql-block">屋檐下的木雕已有些斑駁,但龍首鳳尾仍清晰可辨,斗拱間藏著飛天與瑞獸,像是悄悄守護著這座廟宇的秘密。我仰頭細看,一只木雕仙鶴的翅膀微微翹起,仿佛下一秒就要飛走。可它沒走,幾百年都停在這兒,守著一段不再被頻繁提起的歷史。</p> <p class="ql-block">庭院中央立著幾塊石碑,碑文密密麻麻,字跡深淺不一,有的已被風(fēng)雨啃噬得只剩輪廓。我蹲下身,指尖輕撫過那些凹陷的筆畫,像在讀一封來自過去的信。其中一塊碑上刻著“祈雨文”,落款是某年大旱,縣令率民至此禱告。那一刻我忽然動容——原來這座祠,不只是紀(jì)念一個人,更是百姓在天災(zāi)面前,最后一絲希望的寄托。</p> <p class="ql-block">門楣上方另有一匾,寫著“靈濟源治”,字跡古樸,金漆微褪。我站在門前,看幾位游客仰頭讀匾,有人拍照,有人低聲討論。這場景讓我想起,歷史從不是死的。它活在這些抬頭的一瞬,活在一句“這字念什么”的疑問里。</p> <p class="ql-block">幾位游客圍在石碑前,一人指著碑文講解,手勢輕緩,像是怕驚擾了沉睡的文字。我悄悄靠近,聽見他說:“這里寫的是元代重修的事……被汾水沖毀后,百姓自發(fā)集資重建?!蔽倚念^一震。一座廟,毀了又建,不是因為帝王下令,而是因為百姓不愿忘記。這才是真正的“不朽”。</p> <p class="ql-block">正殿內(nèi),一尊竇犨像端坐中央,紅袍加身,面容慈和。他不像神,倒像個鄰家老者,只是多了一份沉靜。頭頂懸著“澤被蒼生”四字匾額,金光熠熠。我忽然覺得,這四個字,比任何封號都重。百姓不記得多少王侯將相,卻記得誰曾為他們引來一渠清水。</p> <p class="ql-block">青瓦覆頂,檐下彩繪雖已褪色,但仍可見云氣繚繞、仙鶴翩躚。幾位游客緩步而行,有人輕聲說:“這地方真安靜?!笔前。粺狒[,也不喧囂,可正是這份靜,讓人走得慢了,心也沉了下來。</p> <p class="ql-block">殿側(cè)有兩尊塑像,一尊官服整肅,手持玉笏,應(yīng)是竇犨;另一尊布衣寬袍,面帶笑意,或許是民間傳說中的化身。背景的展板上寫著“訪大夫祠”幾個字,旁邊配著一幅行書,筆勢灑脫。我站在那兒,仿佛看見千年來無數(shù)人如我一般,輕輕走來,靜靜凝望。</p> <p class="ql-block">在一處展臺前,幾片古瓦并列陳列,綠的、灰的,有的刻著“大元至元三年”字樣。它們曾覆蓋在這座祠的屋頂,聽過風(fēng)雨,也見過香火。如今靜靜躺在玻璃下,像一群退休的老兵,不再遮風(fēng)擋雨,卻仍講述著那年的雪。</p> <p class="ql-block">展柜中陳列著幾件雕塑:龍首威嚴(yán),獸形低伏,綠獅昂首,藍金龍騰躍欲出。它們曾是屋脊上的守護者,如今退居幕后,卻依舊氣勢不減。我忽然覺得,這些神獸不懼時間,因為它們本就活在信仰的縫隙里。</p> <p class="ql-block">一對陶俑立在角落,衣飾斑斕,姿態(tài)端莊。一個似在奏樂,一個似在行禮。它們不曾留下名字,卻以泥土之身,站成了歷史的注腳。</p> <p class="ql-block">一尊佛像靜坐,手結(jié)定印,面容安詳。衣袍上的藍彩已斑駁,卻更顯歲月之深。它不一定是這里的主神,卻在這角落,默默承接了無數(shù)目光的停駐。風(fēng)化的是石身,不化的,是人心中的敬意。</p> <p class="ql-block">一根六邊形石柱立在展臺中央,浮雕上人物依稀可辨,似在行禮,似在祈雨。它曾撐起哪一進殿宇?又聽過多少禱告?無人知曉??伤驹谶@里,本身就是一種回答。</p> <p class="ql-block">幾塊磚雕并列展出,素面的紋理如歲月皺紋,彩繪的花朵卻依舊鮮活。一朵橙色的牡丹開得熱烈,像是要把幾百年前的春天,重新綻放在今天。</p> <p class="ql-block">木雕陳列在展臺上,曲線流暢,花紋繁復(fù)。最上方那件,雕的是“二龍戲珠”,龍鱗分明,龍目有神。我盯著看了許久,竟覺得那龍要從木頭里游出來。古人的手藝,不只是技藝,更是把魂刻進了木頭。</p> <p class="ql-block">穿過一道回廊,眼前豁然開朗:紅木建筑圍合著一方庭院,古樹參天,枝葉篩下斑駁光影。游客三三兩兩漫步其間,有人倚柱拍照,有人靜坐石凳。這一刻,古與今,靜與動,悄然交融。</p> <p class="ql-block">深紅木門雕刻精美,門楣彩繪斑斕,隱約可見門內(nèi)一尊金像,肅穆莊嚴(yán)。我未入內(nèi),只在階前駐足。有些神圣,不必走近,也能感受到它的重量。</p> <p class="ql-block">三尊金佛端坐供桌,袈裟流光,面容慈悲。燈光打在金色身上,像是為它們披上了新的晨曦。香火未燃,卻已有莊嚴(yán)自生。</p> <p class="ql-block">庭院對稱布局,紅殿居中,綠樹環(huán)繞。臺階潔凈,瓦片整齊。我站在中央,仿佛聽見了千百年前的誦讀聲、祈雨聲、腳步聲。它們沒消失,只是沉入了地底,等著某個人停下腳步,才輕輕響起。</p> <p class="ql-block">門樓高聳,“忠義秋千”匾額懸于其上,對聯(lián)字跡蒼勁。我雖不知此匾何意,但“忠義”二字,總讓人想起趙戴文。他不是竇犨,卻也葬在這祠東側(cè)。</p> <p class="ql-block">玻璃柜中陳列著各色文物,黃綠斑駁,歲月留痕。窗格透進微光,照亮了它們沉默的臉。它們</p> <p class="ql-block">趙戴文之墓靜立一隅,石碑上刻著“中國國民黨黨員”七字。他輔佐閻錫山三十八年,卻自謂“志佛家之所志,行儒者之所行”。臨終前以死勸諫抗日,何等氣節(jié)!他不要官銜,只留黨籍,像是用一生踐行了“士”的操守。我站在碑前,未焚香,只鞠了一躬。有些人,活著是脊梁,死后仍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