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丙申泊東流縣》

莫然

一一“滄江百折來，及此始東流”的本義與外延 《丙申泊東流縣》 宋?黃庭堅 前日發(fā)大雷，真成料虎頭。 今日伐鼓出，棹歌傲陽侯。 滄江百折來，及此始東流。 東流會賓客，建德椎羊牛。 野語尚信然，小市黃蘆洲。 惟有采薪翁，經(jīng)營往來舟。 櫧櫪盡斤斧，山童煙雨愁。 黃庭堅（1045年一1105年），字魯直，號山谷道人、涪翁，北宋著名文學(xué)家、書法家，江西詩派開山之祖。 這首詩是黃庭堅一次乘船從江西到汴京，途中遭遇風(fēng)雨雷電停泊東流所作。說是詩，其實(shí)更是一篇記敘文。詩詞大意為： 前天電閃雷鳴，真的很危險（料虎頭即“虎頭料”，危險之意）。今天我鼓起勇氣坐船出行（伐鼓：擊鼓，古時作戰(zhàn)出征時壯威）。船夫一點(diǎn)都不懼怕，依然唱著號子駕船（陽侯：波濤之神）。我在波濤洶涌的江上乘船百折而來（百折：彎彎曲曲，這里是艱難之意），停泊在這里。從這里開始就是東流縣了（及此始東流）。在東流，我與朋友聚會，（鄰縣）建德（過來）的朋友殺牛宰羊招待我。我們又一起去黃蘆洲玩（黃蘆洲可能是古東流縣蓮花洲，今望江縣蓮洲），和朋友一起隨便聊天（野語），非常開心（信：古同申，舒展開）。這里只有砍柴人駕舟往來洲上。船上裝的櫧櫪（材質(zhì)堅硬的樹木），經(jīng)過利斧都被劈成了柴。孩子們也因?yàn)橄掠甓l(fā)愁。 這篇文章是描寫詩人一段風(fēng)雨之行，停泊在東流的經(jīng)歷。文章通過不同的場景描寫勾聯(lián)，觸發(fā)人們感悟。文章既有描寫“發(fā)大雷”、“百折來”之艱險，也有描寫“東流會賓客”、“野語”之愉快,以及還有描寫當(dāng)?shù)剜l(xiāng)村自然生活場景：“經(jīng)營往來舟”、“山童煙雨愁”，人們生活安樂祥和。“櫧櫪盡斤斧，山童煙雨愁”，形成鮮明對比，暗喻作者自己在官場上猶如“櫧櫪盡斤斧”，刀砍斧劈殘酷無情，而這里的山童因?yàn)橐稽c(diǎn)“煙雨”就發(fā)愁，他們根本不知道“我”的經(jīng)歷，他們是多么的純樸自然天真。這里的生活是多么令人向往！ 總之作者停泊東流，內(nèi)心十分愉快。全詩分兩個層次，由“險”而“安”。詩人把來東流途中的風(fēng)險與停泊東流后的快樂、愜意寫成了鮮明對比，應(yīng)有政治用意。他在江西官場上可能并不如意。黃庭堅個性清高自傲，幾次被貶，一生官職不高。他仰慕陶公，多次到東流憑吊陶淵明。也許他也想像陶淵明一樣，隱居于東流，向往田園生活。 縱觀全詩，“滄江百折來，及此始東流”在詩中的本義就是“我從江上曲折而來，從這里開始就是東流縣了”。詩句中“東流”是地名。從這首詩的題目《丙申泊東流縣》，也可以看出，“東流”早已是縣名，并非詩人來后所取。而人們每每吟起“滄江百折來，及此始東流”，一種浩然滄桑之感頓生，往往隨著意向就自然而然地理解為“浩浩江水曲折而來，至此向東流”，已完全脫離原詩本意，這可能令黃庭堅都未曾想到的。人們并以此為憑，篤定“東流”地名名源于此。這實(shí)乃是一種謬誤。 “東流”之名最早源于南唐?！睹饕唤y(tǒng)志》云：“池州府東流縣，本漢豫章郡彭澤縣地，晉以后因之。唐置東流場，南唐因之。東流縣以大江自湓城而下，迤邐東流故名”。唐會昌初年（841年）設(shè)東流場，唐保大十一年（953年）升東流縣。由此可見，滔滔江水自“湓城”開始就一路向東了，而非至“東流”才東流?！颁猿恰保瑲v史古縣名，今江西瑞昌市境內(nèi)。 歷史終歸歷史，無可變更。北宋大詩人黃庭堅的詩句“滄江百折來，及此始東流”，也由開始的本義而外延。黃庭堅無意中為東流搶注了一張千古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