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媽媽的小木盒子天堂</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妹夫說，大家都睡一會吧，別大家都倒下去了，誰來主事？我想想也有道理?？上О?，沒有經(jīng)驗，其實這個時候更應(yīng)該好好守在媽媽身邊。就在我脫了外套剛剛躺下去不到一分鐘，（連續(xù)幾個晚上都是合衣而眠了，而且真就是打個盹而已，不敢睡沉的。）就聽到咯噔—咯噔兩聲，我想，那應(yīng)該是媽媽最后的掙扎！我甚至都來不及套上拖鞋，就跑到媽媽床前，我離媽媽僅僅也就是五六步距離，媽媽的生命在那一刻，九月十日凌晨一點二十四分永遠地停止了。任憑我們撕心裂肺的哭喊，媽媽聽不到了，她再也聽不到兒女們的聲音了！分明，她不想讓我們親眼見證她生命的結(jié)束！她不愿讓我們看著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是多么痛苦離開這個世界！她要我們永遠記住她安祥的樣子。</p><p class="ql-block">媽媽，活靈活現(xiàn)的一個人就這么沒了，而我，成了一個孑然無依的人！</p><p class="ql-block">媽媽，這個我多么舍不得離開的人啊，離別的那一刻像極了開刀！然而手術(shù)臺上開刀是需要麻醉劑的，因為能給病人減少痛苦！而我們姐妹仨，在火葬場工人要將媽媽推進去火化的那一刻，我們的麻醉劑是啥？是陪我們一起去的愛人？女兒？二姨？小姨？孃孃？還是幾個舅舅？還是同去的左鄰右舍？我們哭天搶地，聲嘶力竭，倉惶悲戚，我們的哭聲像開閘的洪水暴發(fā)出來！那一刻，親人的勸慰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孃緊緊摟著我，邊哭邊說，“ 孩子，別哭了，你媽媽吃口只到這一步，你們姐妹帶著她到處醫(yī)了，你們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你媽媽知道的，你是大姐，你要節(jié)哀，你媽不希望看到你們這個樣子，這是每個人都必須經(jīng)歷的，逃不掉，躲不過……” 是??！生離死別，生老病死，冥冥之中 似有指引，所有的問題，其實在媽媽的聲音里都有答案，只是我想不出她的哪句話對我產(chǎn)生影響，是的，我悲傷有何用，我是長女，我應(yīng)該協(xié)助妹妹把媽媽的葬禮盡可能辦好！讓媽媽的在天之靈得以慰籍。媽媽被推進去了，送出來時已是一堆白骨，我永遠永遠沒有媽媽了！媽媽躺進了一個小小的骨灰盒里，那個小小的，精致的木盒子便是媽媽的天堂！</p><p class="ql-block">當(dāng)我們端著媽媽的骨灰盒走出吊唁大廳時，看到工作人員推進去一具新的尸體，裝尸袋一派空空如也的樣子，我想，媽媽是幸福的，在她的尸袋里，我們給她裝了許許多多的衣物，拉鏈都快難拉攏，當(dāng)然，一同放進去的，還有我們滿滿的不舍，深深地依戀！她最喜歡我用恒源祥牌毛線給她織的那件淡藍色的開衫的毛衣，一起給她了，我想媽媽到了那邊，不會冷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媽媽的葬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媽媽，其實，我一直想在您懷里！曾經(jīng)是，現(xiàn)在是，將來也是！</p><p class="ql-block">追悼會上來了很多很多人，有真真假假的贊美和緬懷，也有真心實意的、大同小異的感嘆與勸慰，那一刻，我仿佛是個孤獨的旁觀者。因為媽媽告訴過我要堅強，要勇敢，要協(xié)助妹妹辦好她的葬禮。我似乎慶幸這一場終于醒來的惡夢！而爸爸表現(xiàn)得力不從心，他不擅長這迎來送往的場面。當(dāng)然這與他患病也有很大的關(guān)系。</p><p class="ql-block">我呆呆地坐在靈堂里，例行公事似的，給媽媽供飯，上香，沒有眼淚，沒有力氣，甚至沒有任何想法。</p><p class="ql-block">梁曉聲在《人世間》 說，如果最親的人去世了，最初你不會那么痛，因為你緩不過來，反而最難過的是在之后的時光里，會在某個不經(jīng)意瞬間想起他時，看見他曾經(jīng)愛吃的美食，用過的杯子，鼻子一酸，淚流滿面………</p><p class="ql-block">躺在媽媽的靈樞旁，看著媽媽睡過的床，媽媽用過的手機，媽媽的衣物，用品，一件件，一幕幕，滿腦子都是媽媽熟悉的身影，和藹可親的音容笑貌，讓我不能自己，揪心的痛，無法言說的痛，多少次仰頭，想讓淚水憋回去，可它已成精，拼了命的掙脫束縛，就想下一場滂沱大雨。這種痛失親人的巨痛，真的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懂，再大，再深，再沉的痛在別人那里只是故事！梁曉聲說，失去親人最難過的不是失去他的那一刻，而是日后想起他的每一刻 。</p><p class="ql-block">按照當(dāng)?shù)仫L(fēng)俗，媽媽去世的當(dāng)晚，要進行除白儀式，出殯的前一晚要進行開路儀式。道師先生抑揚頓挫的聲音頗難比擬，剛開始，他的語氣充滿了謙卑，一會兒，開始變得激昂，仿佛帶著一種只有上帝的戰(zhàn)士才明白的內(nèi)心力量。整個過程，他情緒飽滿，提高了音調(diào)匹配慷慨激昂的念誦。然而在我看來那就是做戲給活人看的，讓我們跪得手腳發(fā)麻。他有模有樣地穿上道士服，戴上道士帽，手舞足蹈，我卻一句也聽不懂，大概意思就是幫媽媽的亡靈超度吧？看他一副虔誠敬業(yè)的樣子，我詞窮語塞。反正媽媽去世這件事完全不在我的準備范圍內(nèi)，我一直都是在懵懂接受。</p><p class="ql-block">四舅媽應(yīng)該算得上哭家行手，一聲聲阿姐你怎么樣怎么樣，又讓我禁不住哭了起來，她一直對著媽媽的遺像瞌頭，她是我除了媽媽之外，稱呼里還有“媽”的人，是我親近的人之一，我忍不住抱著她嚎啕大哭，那一刻，我們倆是哭得最痛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入土為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抔黃土，將我們母女陰陽相隔，割斷了我對母親的這份依戀，綿長了我對母親的無限思念，從此我只能去夢里找尋母親的身影，聆聽母親的叮嚀，春暉未報，慈顏已逝。然而，天地萬物，各有所司。自然法則，無法違逆。從此，我成了沒有媽媽的孩子。媽媽，我多想多想做那個《在你的葬禮上描述你一生的人》，奈何才疏學(xué)淺，只能淺嘗輒止。去了冥府的母親啊，希望那里沒有病魔，沒有痛苦，我在為您祈禱，祈禱天公賜于您一個無痛無災(zāi)的輪回。媽媽，我們來生還續(xù)母女情緣！</p><p class="ql-block">我無聲無息地走在出殯隊伍里，渾身無力，像要虛脫的樣子。這一程，我走得好難，好難，從此以后。媽媽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山上?！叭松斓刂g，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三千繁華，彈指一揮間，百年之后，不過黃沙一捧。媽媽，您勤勞了一生，忙碌了一生，歇歇吧。這是仙女們讓您去享享清福呢！活著的時候，您總有放不下的牽掛，經(jīng)歷不完的酸甜苦辣，走不完的坎坷，越不完的無奈，忙不完的今天，明天……人啊，何嘗不是如此？明知以后會死，總有一日托體共山阿，但還是要努力的活著。</p><p class="ql-block">眼睜睜看著媽媽的骨灰盒一層一層被土淹沒，那一刻，我承認了，也接受了，媽媽離我們遠去了。原來，到了最后，失去親人，猶如呼吸一樣的正常，盡管我們一時還不適應(yīng)，不接受，那就把這一切交給時間，所謂的給時間以時間，讓過去慢慢過去，不過如此吧！</p><p class="ql-block">媽媽已入土為安，她永永遠遠去了另一個國度，那里，有外公外婆，他們的世界并不孤單。</p><p class="ql-block">人活著到底為什么？我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著名的廈門大學(xué)易中天教授說，在過若干年，我們都將離去，對這個世界來說，我們徹底變成了虛無。我們奮斗一生，帶不走一草一木，我們執(zhí)著一生，帶不走一分虛榮愛慕。今生，無論貧窮貴賤，都將走到最后這一步。到了天國，暮然回首，我們這一生形同虛度…… 深以為然。一切來自土地的都將回歸土地，規(guī)律使然，不可逆轉(zhuǎ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 在擔(dān)當(dāng)中成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世上，有人想爭名，有人想逐利。生命的必需品，其實寥寥無幾。而在我看來，健康才是生命延續(xù)的重中之重。沒有了健康，其他一切都是空談。正所謂：“廣廈千間，夜眠僅需六尺；家財萬貫，日食不過三餐?！?物質(zhì)帶來的不只有歡樂，更多的是束縛，擁有就是被擁有。所以，家人平安健康是我最大的心愿。曾經(jīng)，我成了母親的鋼鐵鎧甲，這一半可能緣于我是家中的長女。我必須承擔(dān)起照顧母親的責(zé)任，我有事不在的片刻，母親都會追問妹妹你姐姐啥時回來，打電話讓她回來，母親變成了一個老小孩，眼里只有我的影子。我不得不走向生活的前臺，那個時候，我不知道前方是一條什么樣的路，不知道擺在我面前的是什么樣的人生課題，我已經(jīng)從女兒變成了母親，但我仍然是母親眼里的孩子。仿佛就在昨天，我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帶著母親逛街，泡澡，賞花，盡量讓她開心，想盡一切辦法讓她快樂，我必須擁有無所謂的勇氣，挑戰(zhàn)生活的勇氣，這種勇氣讓我一點點的改變，我必須承擔(dān)起一個家庭的重量，盡管緩慢，但它堅定，不移，不屈。</p><p class="ql-block">生命太短，我不要每日帶著遺憾醒來，不要被往昔困住。我必須扛住所有。兩年！其實就是須臾之間！我不愿相信！我寄希望于奇跡！我何嘗不知道“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我多少希望我能永永遠遠照顧母親，永永遠遠陪在她的身邊，永永遠遠可以喊一聲“媽”！有媽在，我才暖如三春！我有滿腹的苦衷，但我必須調(diào)控自己的情緒。我不能讓妹妹們知道其實我內(nèi)心痛如刀割，我也只是曾經(jīng)媽媽眼里柔柔弱弱的女兒?？扇缃瘢抑挥袕姶?，樂觀，積極，我別無選擇。盡管我目前的生活如同那恐怖而又黑暗的監(jiān)獄，我多么渴望跟小時候一樣，母親牽著我的小手，去田地里撒歡?？涩F(xiàn)在母親走了，于是，我發(fā)瘋似的用腳踹，用手推，然而眼前還是一片黑暗。我終將與那一碗孟婆湯絕緣，又或者說，那望鄉(xiāng)臺上的孟婆湯，對我根本不起作用，否則我也好似那些輪回中的蕓蕓眾生一樣，一碗湯灌下去，什么前世來生，都忘得干干凈凈。一次次，我從假想英雄論為困獸。一個個黃昏，夕陽慢慢地，慢慢地落下。我偷偷地，偷偷地掀開晨霧張望，多么希望還能看見母親靜靜地躺在床上熟睡，我痛苦又迷茫地消化這些故事，笨拙又果敢地感受著這段旅程。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別怕，越疼越好，因為：成長的時候最疼，也說明我正在成長！于是，我一遍遍沖洗創(chuàng)傷，我必須快速成長起來。這段記憶是那么清晰，刻骨銘心地清晰！這段故事，與王子公主無關(guān)，與現(xiàn)實社會有關(guān)！生離死別的概念一直在我腦海里縈繞。</p><p class="ql-block">生命的過程其實就是成長的過程。我們一路走來，越來越豐盈，也越來越孤單，直到凄涼的落幕。我們千千萬萬過客，萬丈紅塵不是我們的原鄉(xiāng)。也許孤單只是靈魂的事情，只有自己知道：紅塵有多深，靈魂有多薄。所以我們需要親情，需要成長，需要世代延綿。我告訴自己，只有在擔(dān)當(dāng)中成長。我也不認命，我不停地更換頻道，不停地轉(zhuǎn)彎，更不能停下腳步。夜晚的星空下，靜得仿佛時間停止。成百上千的水泥格子里，住著成百上千個靈魂，牽系著成百上千個家庭的希望與悲傷。我一次次在迷茫與艱難的時刻對自己說，堅強點，堅強點，再堅強點！睜開眼睛，我去看我所擁有的，撐開雙臂，我去擁抱我所面臨的。走過去，前面是一片天！</p><p class="ql-block">媽媽，魂兮，歸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5年9月20日于喬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