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第七十集：法庭上的對峙</p><p class="ql-block">對簿公堂：愛與執(zhí)念的碰撞</p><p class="ql-block"> 臺風“山貓”剛過境的清晨，天空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法院的穹頂上。階前的積水倒映著灰蒙蒙的云，風卷著殘枝敗葉在廊下打著旋，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響，像誰在暗處無聲地啜泣。</p><p class="ql-block"> 法庭內(nèi)的空氣比外面的天色更冷。宋逸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套裙，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可緊抿的唇角和微微顫抖的指尖，還是泄露出她的緊張。她的律師正低頭翻閱案卷，鋼筆在文件夾邊緣敲出急促的點，像在為一場即將爆發(fā)的風暴倒計時。</p><p class="ql-block"> 被告席上，思南的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攥著衣角而泛白，校服袖口被他絞出深深的褶皺。婕雅悄悄伸過手，指尖輕輕搭在他的手背上，掌心的溫度像一小簇火苗，勉強驅(qū)散了些許寒意。林風坐在旁邊，西裝領(lǐng)口的紐扣系得嚴嚴實實，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他昨夜特意找出思南小學(xué)時畫的全家福，畫里歪歪扭扭的三個小人頭上都頂著太陽，此刻正被他壓在案卷底下。</p><p class="ql-block"> 法槌落下的瞬間，宋逸的律師幾乎是立刻站了起來，聲音洪亮得撞在大理石柱上：“法官大人！我的當事人宋逸女士，是思南先生法律上和生物學(xué)上唯一的母親！十六年前她因特殊原因?qū)⒑⒆油懈?，如今事業(yè)有成，正是彌補母愛的最佳時機——”他突然提高音量，將一份文件拍在質(zhì)證臺上，“這是斯坦福大學(xué)的預(yù)科錄取意向書！只要思南跟母親回美國，就能直接進入世界頂尖學(xué)府！請問被告，你們能給孩子這樣的未來嗎？”</p><p class="ql-block"> 林風的律師緩緩起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塊磨得發(fā)亮的舊手表?！胺ü俅笕耍彼穆曇舨桓?，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wěn)，“對方反復(fù)強調(diào)‘未來’，可一個人的未來，從來不是用錄取通知書衡量的?！彼麄?cè)身指向被告席，“思南先生書包里有張皺巴巴的紙條，是他昨天給婕雅女士寫的，說‘明天想吃您做的雞蛋羹’。這張紙條，比任何錄取通知書都更能說明，哪里才是他想要的未來?！?lt;/p><p class="ql-block"> 宋逸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看著思南低垂的頭頂，突然想起他小時候總愛揪著自己的衣角要糖吃，那時他的頭發(fā)軟軟的，像剛出芽的麥苗?？涩F(xiàn)在，這株麥苗在別人的園子里扎了根，她這個播種人，反倒成了外人。</p><p class="ql-block"> 舉證環(huán)節(jié)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宋逸的律師甩出一沓沓銀行流水、房產(chǎn)證明，每一頁都散發(fā)著金錢的冷光；林風的律師則呈上厚厚的相冊，里面有思南掉的第一顆乳牙（被婕雅用紅布包著收在鐵皮盒里），有他第一次參加航天模型比賽時的獎狀（林風把它鑲在相框里，掛在客廳最顯眼的地方），甚至還有一張皺巴巴的購物小票——那是思南十歲生日時，林風帶他買的第一個天文望遠鏡，金額欄的數(shù)字被水洇過，卻依然清晰。</p><p class="ql-block"> “這些東西能當飯吃嗎？”宋逸的律師冷笑一聲，“等孩子長大了就會知道，所謂的‘親情’，在現(xiàn)實面前不堪一擊！”</p><p class="ql-block"> “反對！”林風的律師立刻反駁，“對方律師在進行人身攻擊！”</p><p class="ql-block"> 法槌再次落下時，宋逸突然站了起來，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我有證據(jù)！”她從包里掏出一個褪色的藍布包，層層打開，里面是一沓泛黃的信，“這是我每年寫給思南的信！只是……只是當年沒機會寄出去！”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我不是不愛他！我是太愛了，才想給他最好的！”</p><p class="ql-block"> 信被法警接過時，思南突然抬起頭，眼神里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那些信他從未見過，可宋逸顫抖的肩膀，讓他想起奶奶講過的故事——媽媽當年在朝鮮戰(zhàn)場上，懷里揣著剛滿月的他，在防空洞里躲炮彈時，也是這樣緊緊咬著牙。</p><p class="ql-block"> 輪到思南陳述時，他站起身的動作有些踉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空氣仿佛凝固成冰。他先是看向宋逸，嘴唇動了動，最終卻轉(zhuǎn)向林風與婕雅，聲音哽咽卻異常清晰：“我記得五歲那年冬天，我半夜咳得喘不上氣，林爸爸背著我往醫(yī)院跑，雪地里他的鞋磨破了，腳凍得又紅又腫，卻把唯一的棉衣裹在我身上?！彼帜税蜒蹨I，指尖抖得厲害，“我記得婕雅媽媽為了給我補數(shù)學(xué)，把高中課本重新學(xué)了一遍，筆記比我的還厚。我考砸了她不罵我，只是抱著我說‘沒關(guān)系，下次努力’?！?lt;/p><p class="ql-block"> 他突然轉(zhuǎn)向宋逸，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您說您愛我，可您知道我最怕吃香菜嗎？您知道我晚上睡覺愛踢被子嗎？您知道我最大的夢想是造火箭，想讓林爸爸和婕雅媽媽去太空看看嗎？”</p><p class="ql-block"> 最后一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少年人所有的委屈與決絕：“您給的未來再好，可那不是我的家！這里才是！”他猛地撲進林風懷里，肩膀劇烈地顫抖，“他們才是我的爸爸媽媽！您走吧！別再逼我了！”</p><p class="ql-block"> 宋逸像被施了定身咒，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她看著思南緊緊抱著林風的背影，那個她日思夜想的孩子，此刻在別人的懷抱里哭得像個迷路的羔羊——而她這個親媽，竟成了把他逼入絕境的惡人。亨利伸手想扶她，卻被她猛地甩開，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語，突然抓起桌上的案卷狠狠砸在地上，文件散落一地，其中一張飄到思南腳邊——那是她連夜寫的《思南未來十年規(guī)劃》，密密麻麻的字跡里，赫然寫著“十八歲前必須拿到綠卡”。</p><p class="ql-block"> 思南低頭看著那張紙，突然蹲下身撿起來，輕輕放在宋逸面前：“謝謝您為我打算，可我只想留在這兒?！?lt;/p><p class="ql-block"> 法槌第三次落下時，窗外的烏云裂開一道縫隙，微弱的天光斜斜地照進來，正好落在林風、婕雅和思南交握的手上。那三只手，一只寬厚，一只溫暖，一只稚嫩，卻緊緊攥在一起，像一塊堅不可摧的石頭，在這場愛與執(zhí)念的碰撞里，守住了最珍貴的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