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美篇名║生活冀憶</p><p class="ql-block">美篇號║118241205</p><p class="ql-block">圖 片║舊照翻拍十網(wǎng)絡(luò)</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題 記 童年割草印心田,汗透單衫味帶咸;最是棚前收草樂,一筐辛苦一筐甜。</b></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世紀(jì)七十年代,馬車是農(nóng)村的主要運(yùn)輸工具。騾子駕轅,馬拉套,合稱馬車。騾子是馬和驢的雜交物種,體形雖比馬小,但比馬有力氣,對于整架馬車來說,騾子就好像是一家之主。</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時生產(chǎn)隊(duì)的馬車,農(nóng)忙時拉莊稼、運(yùn)肥料,到了農(nóng)閑就專搞副業(yè)——這也是大隊(duì)唯一的“外快”。從外地拉煤回來的大馬車,都要停靠在大隊(duì)的車馬棚里。車馬棚是一排平房,每間屋里都有一鋪大炕,炕上鋪著席子,能睡八九個人,一進(jìn)門就飄來股臭烘烘的腳汗味兒。那味兒乍聞刺鼻,可聞過一兩回,倒讓人忍不住再聞——大抵是里頭摻著勞動的煙火氣,聞著踏實(shí)。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車馬棚院子里,順著墻根架著草料槽子,墻有多長槽子就多長,墻拐幾道彎槽子就拐幾道彎。單看這連成片的槽子,就知道當(dāng)年馬車運(yùn)輸有多繁忙。每天夕陽西下時,大馬車陸續(xù)回棚,車把式先卸下騾子脊梁上的車轅,再解下馬身上的套繩和馬衣,動作輕柔地把牲口拴在槽邊。騾子和馬立馬伸頭吃草,吃著吃著就翻起上嘴唇抽搐幾下,露出碩大的牙齒,“噗嚕噗嚕”打個噴嚏,接著又低頭啃食,嚼出“咔嚓咔嚓”的響。那股投入的勁兒,像極了勞累一天的人捧著熱飯,吃得香甜又滿足。</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隊(duì)的牲口要吃草,立秋一到就開始忙著收草。那時草價我還記得清楚:水稗五厘錢一斤,豆草一分錢一斤,谷莠子(也就是狗尾巴草)兩分錢一斤。水稗隨處可見,長得旺盛又潑辣;豆草挑土壤,缺水的地塊兒難長,還總貼著地皮爬,像層薄地衣,割起來費(fèi)勁兒;谷莠子長在谷子地里,莖稈葉片和谷子像孿生兄弟,只看穗子才分得清——谷穗沉甸甸垂著,結(jié)滿谷粒,谷莠子的穗子卻直直沖著天,是空落落的“瞎穗子”,偏長得張揚(yáng)。</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母在縣城上班,我十歲前跟著祖母在農(nóng)村生活。記得二年級暑假,祖母是村里干部,安排北京插隊(duì)的知識青年王嘉茹收草料,讓我跟著她搭把手記賬——其實(shí)主要是怕我亂跑,讓姑姑照看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收草料一般是從下午四五點(diǎn)開始,一直忙到太陽落山。跟著嘉茹姑姑收了半個月草,我也想賺點(diǎn)零花錢,就偷偷跟著小伙伴去野地割草,背到車馬棚讓小朋友幫忙代賣。野地里水稗最多,割起來也容易,可價錢便宜,背三十斤水稗去,才能賣一毛五分錢。更麻煩的是,牲口吃水稗容易拉肚子,大隊(duì)一般不愿收,每次都是我跟嘉茹姑姑說好話,說是我好朋友割的,才勉強(qiáng)收下?,F(xiàn)在想起來,那時割水稗賣錢,可真不容易。</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割草的苦,我至今記得。頭頂太陽烤著,渾身的汗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淌,臉上的汗流進(jìn)脖子里,癢得人難受。抬手一抹臉,汗水里的鹽分蟄得皮膚疼,可也只能忍著——哪有工夫顧得上舒服?有時候割著草,拿鐮刀的手或摟草的手突然發(fā)癢,一撓就起小皰,準(zhǔn)是被蚊子叮了。汗水淌進(jìn)眼睛里更難熬,蟄得眼睛疼,看東西都模糊,可一想到割完草能賣錢,就顧不上揉眼睛,接著往下割。</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時候家長很少給孩子零花錢,一年到頭,也就大年三十晚上能拿到一次壓歲錢,要么一塊,要么五毛。這錢還得給父母長輩磕頭拜年才能掙來,一年就這么一次機(jī)會,難得的很。可一塊錢哪夠花一年?看見別的孩子買水果糖、糖葫蘆,我都眼饞得不行;要是有孩子能買下本“小人書”,更是讓我羨慕得直跺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平時沒零花錢,孩子們就把希望全寄托在賣草上。割滿一大捆草,用麻繩捆緊,把兩條胳膊塞進(jìn)繩套里背起來。人小力氣小,背著重草站不起來,就喊同伴拉一把;自己站起來后,再回頭拉別人。麻繩勒得鎖骨生疼,就把手伸進(jìn)去墊著,可沒一會兒手又被勒得疼,只好再抽出來。就這么忍著疼,一步一步往大隊(duì)車馬棚走。那時沒有表,只能看太陽判斷時間——要是下午五點(diǎn)前到不了,草就賣不出去了。既要割夠草,又要背著草走七里路,時間總趕得緊巴巴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對我來說,不光割草苦,跟嘉茹姑姑收草料也不輕松。每天來賣草的大人孩子擠滿院子,大家背著草排隊(duì)、擁擠,整個車馬棚里滿是人聲。收草料分三個攤位,分別收水稗、谷莠子和豆草,這邊喊著“收豆草”,人們就背著草往這邊跑;那邊又說“谷莠子往這送”,人群又涌過去,草在背上顛來蕩去,活像電影里背著行李打游擊的戰(zhàn)士。有次一個孩子割了大半天草,吭哧吭哧背到院子里,天已經(jīng)黑了,我們要關(guān)門了,草沒賣出去。草擱到第二天就蔫了,更沒人要,孩子紅著眼圈把草背回去,一天的辛苦全白費(fèi)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收草料的時候,是大隊(duì)馬棚最熱鬧的時候。太陽快落山時,社員們推著獨(dú)輪車、挑著柳條筐往這兒趕,車上的草碼得整整齊齊,葉子上還沾著露水。嘉茹姑姑蹲在草堆前,把手插進(jìn)草料里翻揀,再抓一把攥緊——要是指縫漏下的碎草少、沒摻土塊,就朝過磅的方向喊一聲“中”。過磅的木秤架在石墩上,兩人抬著草料袋掛上秤鉤,等桿秤尾巴一翹,記重量的人就喊數(shù),我蹲在木桌前,用鉛筆頭在賬本上寫:“二隊(duì),劉老三,水稗八十斤”,寫完還得讓交草人按個紅手印。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會兒的馬車院里,滿是獨(dú)輪車的“吱呀”聲、桿秤的碰撞聲,還有社員們的說笑聲。等日頭偏西,賬本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數(shù)字,就是當(dāng)天最實(shí)在的收成。</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晃幾五十年過去了,當(dāng)年的車馬棚早沒了蹤影,割草、收草的事也成了遙遠(yuǎn)的回憶。如今沒人再為割草賣錢奔波,更不用為吃穿發(fā)愁,日子越過越紅火。只是每當(dāng)想起那些在野地里割草、在車馬棚里收草的日子,心里總暖烘烘的——不是懷念那份苦,而是想念那份簡單的快樂,想念那個為了一毛五分錢,就能頂著烈日往前沖的自己。那些藏在草地草垛里的時光,成了我心里最珍貴的念想,提醒著我,好日子都是一步步來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