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生死情緣</p><p class="ql-block">原創(chuàng)/魚丹</p><p class="ql-block">第五十章</p><p class="ql-block"> 時間像離弦的矢,轉(zhuǎn)眼間又過去了好多年,這好多年來,董州一直在老村莊收廢品。其實他除了做這份工作,再沒有哪份工作比他更適合的了?如今他也不喜歡說話,總是沉默寡言,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之中,向往著那段與胖妞在一起的美好時光。桃花看到董州像變了個人樣,也很著急。經(jīng)常勸他:不要再去想了,那些都成了過去,再想也與事無補,只能使自己徒生悲傷。董州也知道母親講得對,但自己就是做不到。</p><p class="ql-block"> 有天晚上,桃花對董州說:“東東好像不對勁,有個時候叫頭痛,要不明天帶他到醫(yī)院去檢查一下,這可是你唯一的兒子??!”董州同意了母親的見意,第二天帶兒子去醫(yī)院做頭部檢查,檢查的結(jié)果是腦袋里長了一顆腫瘤。醫(yī)生說,這腦袋里事,也沒有什么辦法,現(xiàn)在醫(yī)院還沒有開顱的技術(shù),只能采取保守的治療,開點鎮(zhèn)痛藥?!?lt;/p><p class="ql-block"> 聽完醫(yī)生的話,董州與母親不由得傷心痛哭了起來。然而他們又不得不面對這樣的事實。桃花對董州說:“這個家一直不順,不知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離的離死的死了。明天帶兒子去廟堂里燒柱香,抽支簽祈求佛祖保佑,怎么樣?”</p><p class="ql-block"> 董州說:“到哪一個廟堂去呢?”桃花說:東東雖然歸你撫養(yǎng),但畢竟是喬麗生的,這么大的事,必須得告訴她,看她意見如何?”</p><p class="ql-block"> 董州雖然與喬麗離了婚,但他倆是和平離婚的,彼此之間并沒有什么仇恨,所以董州還一直保存著喬麗的電話。董州猶豫了一下,心想如今兒子生了重病,如果不告訴喬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兒子出了什么差錯,那喬麗一定會怪他。董州思量了一番,終于鼓足勇氣撥通了喬麗的電話。</p><p class="ql-block"> 喬麗看到是董州電話,也不計前嫌就接通了。董州在電話里把兒子生病的事跟她說了一遍,并把自己母親的想法也說了一遍,問喬麗珠海哪個地方有寺廟,想到寺廟里去為兒子拜佛燒香,祈求佛祖的保佑。</p><p class="ql-block"> 喬麗得知兒子病的消息,內(nèi)心很是著急,也想看兒子一下,于是對董說:“珠海這邊有一座佛堂,明天你與你母親把兒子帶過來?!?lt;/p><p class="ql-block"> 夜里,喬麗帶著不安的心爬上了屋后山頂,雙膝跪地,虔誠的祈禱上帝保佑自己的兒子平安。這一夜,喬麗沒有睡,就這樣靜靜的坐在山頭,任思念在浩瀚的星空流浪,一直到天明。</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董州與母親帶著兒子坐車來了。喬麗早在車站等候他們。喬麗是信基督教的,那一套從圣經(jīng)上獲取的觀念已深深地扎進了她的腦海。夜里已經(jīng)為兒子祈禱過了,心里似乎得到了一絲安慰,但桃花阿姨提出到寺廟燒香祈福保佑兒子平安,喬麗也就隨她了,這至少是沒有什么害處,或者又真的管用了呢?</p><p class="ql-block"> 喬麗在車站門口等了幾個小時。她是早晨七點鐘接到董州電話,說他們已經(jīng)上了車,于是就向車站趕來,現(xiàn)在已是上午九點多鐘,估計董州快要到了。</p><p class="ql-block"> 一輛班車開過來了。喬麗心想,應該是這輛車了,于是就站起來。董州坐在靠車窗的位子,他看到了喬麗,并向她揮手示意。董州與母親下了車,喬麗立馬迎過去,叫兒子叫媽媽,但是東東見到喬麗很是靦腆,只是用眼睛眄視著她,卻不作聲?</p><p class="ql-block"> 兒子不在喬麗的身邊,時間久了,就變的生疏起來。喬麗用手去牽他的手,好在兒子并不反抗,而是順從地把手遞給了喬麗。此時,一股暖流涌上了喬麗的心頭,兒子也是一樣,從喬麗的掌心感受到一股沉甸甸的母愛帶來的溫暖。</p><p class="ql-block"> 喬麗感覺到時機已熟,接著又叫兒子叫媽媽。東東畢竟也不小了,也有十來歲的人了,于是大聲的叫了一聲媽媽,并一下子撲向喬麗的懷抱,止不住大聲哭了起來。喬麗也哭了。</p><p class="ql-block"> 董州與母親看到這種情景,也抹起眼淚來。過后喬麗從旁邊的燒烤攤賣了幾根火腿腸遞給了兒子。然后他們就攔了一輛班車向著郊外寺廟趕去。</p><p class="ql-block"> 這是一座氣勢恢宏的寺廟,坐落在群山簇擁的山腳下,雕檐畫棟,鏤窗翹檐,花蟲鳥獸栩栩如生,琉璃瓦面,木制結(jié)構(gòu),大紅油漆,顯得珠光寶氣。主樓雄偉挺拔,側(cè)樓威武氣派,規(guī)模宏大,樓房成梯層狀,幾進,幾出,里面旁門左道,曲徑通幽,環(huán)境悠雅。殿內(nèi)菩薩林立,喇嘛誦經(jīng)余音繞梁,香煙裊裊,從群擁擠,佛前焚香,作揖,跪拜,叩頭。喬麗一行也擠在這些香客里面,買了香隨著香客的一個一個殿堂走出,燒香,叩拜,作揖,許愿,是那樣的真心誠意。</p><p class="ql-block"> 東東通過法師施法以后,當晚董州與母親帶著又回到老村莊去了。盡管信了迷信,但東東還是沒有得到佛祖的保佑,沒過多久就死了。桃花對于孫子的死,可比遭遇晴天霹靂,從此一蹶不振,整天茶飯不思,嘴里默叨著:我家的香火啊…,我家的香火啊…。</p><p class="ql-block"> 有天董州收廢品回來不見母親。他知道近段時間母親精神有些反常,總是念叨著孫子,念叨著家里的香火。從母親念叨時的眼睛散發(fā)出來的光,是多么的呆滯,仿佛每一抹眼神,就像一把閃光的冰冷匕首,看著令人害怕,臉上的肌肉像繃緊的弦,顯得蒼白,僵硬沒有生氣。目光里絞織著愛恨的火焰,但董州也沒有在乎,總覺得母親過幾天就會不治自愈的,故每天照常出外收他的廢品?</p><p class="ql-block"> 這天董州回來看到母親不在家,門也沒關(guān),再聯(lián)系近段時間母親的反?,F(xiàn)象,總覺得有些不妙,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感覺,但又不敢肯定,于是董州擔心起來。心想,母親會去哪里?平時母親在家里收廢品,也沒時間出去遛達。董州越想越覺得不太對勁。他覺得母親從來沒有出過遠門,除了公園,她還能去哪里?于是董州就向竹韻公園趕去。</p><p class="ql-block"> 其實,董州早晨出門收廢品后,桃花在家念叨著孫子,念著,念著,頭腦里那根繃緊的神經(jīng)就斷掉了,就像放風箏放著放著線就斷掉了,風箏就隨風飄蕩去了一樣。桃花就像斷線的風箏,念叨著香火,所有的意念錯亂了,就這樣離家出走了,只有香火是清晰的,其它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是的,她瘋了,瘋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董州在公園里繞了一圈又一圈,因為他始終認為母親在公園的某一個角落里,盡管抱著這樣的幻想,最終還是不見母親蹤影。時間是不可耽擱的,于是董州又折回來,火急火燎向著老村莊趕去。這兩個地方是母親最熟悉,也是最常去遛達的地方。董州懷著一種不知怎樣焦急的心情,穿索在老村莊的每一條巷子里面,眼眸散發(fā)出來的光是那么敏捷,心也仿佛是飄蕩著的,這樣飄著的心隨著目光的云,還沾染著母親的影子一樣,透露出幾許淡淡的希翼,向著巷子的深處尋覓。幽深,綿長的巷子被董州找了一個遍,可依然沒見到母親的影子。</p><p class="ql-block"> 董州有些著急了,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地方,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什么地方是他可以想到母親會去的地方,就這樣董州的思緒,就變得十分混亂,且一片迷茫起來。天也漸漸暗了下來,該找的地方也找了,母親到底去了哪里?董州在內(nèi)心思量著,始終想不出一個地方來。</p><p class="ql-block"> 董州沒有別的什么本領(lǐng),但他卻是一個孝子。母親走失,無疑對他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回想起母親近段時間反常的現(xiàn)象,董州內(nèi)心深感自責,恨自己沒有關(guān)心看護好母親。父親死了,自己與喬麗離了婚,胖妞又死了,緊接著香火又斷了,這連串的不幸遭遇,就像一個個霹靂,向著母親單薄的身子劈去,終于把母親的那根精神支柱催跨了,使她變成了一個瘋癲的母親。</p><p class="ql-block"> 夜已經(jīng)暗了下來,忙碌了一天的董州感到非常的疲倦,晚飯還沒吃,精神的壓力如同山大,他真的很絕望,真的想自己就這么一死了之。但是,他還在抱著幻想,生活他有很多的不甘在催促著他向著美好的壁壘,像一個殘疾的戰(zhàn)士發(fā)出最后猛烈的沖擊。這樣的壁壘固若金湯啊,董州似有感悟,迷茫的眼神在頭顱里糾結(jié)成一個疙瘩。</p><p class="ql-block"> 董州絕望的回到家里,他想吃了飯好有力氣到更遠的地方找。他不甘心母親就這樣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他覺得母親正在某一個漆黑的角落里,張望著怯懦而悵惘的眼睛,嘴里在不住的叫著自己唯一的兒子,是那樣的無助,是那樣的恐慌。想到這里,董州壓抑的眼淚就汩汩來了,伴隨著就是一連串的抽泣而嗚咽起來。</p><p class="ql-block"> 吃了晚飯,已是晚上十點鐘了,但董州并沒有氣綏的樣子,他心有不甘,有著一種對母親的愛而催生出來的無限的力量。董州知道,附近母親常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必須去更遠一點的地方去碰一碰運氣,于是就沿著公路向?qū)γ娴墓I(yè)廠區(qū)走去。</p><p class="ql-block"> 公路兩邊的燈還亮著的,熠熠的光在黑夜里像一個個忠誠的衛(wèi)士,守衛(wèi)這片沉甸甸的土地,也不至于使夜色變得怎么的黑暗,路還辨得分明,但方向卻是一片迷茫。光顯得黯淡,也顯出無力的樣子,似在懺悔?董州走過了那座小橋,橫過那條丁字路口,就到了工業(yè)園區(qū)。</p><p class="ql-block"> 時間有點晚了,路上的行人也稀少了下來。廠里下早班的早已回家,但還有一些熬夜的工人們,還在機器旁忙碌著。窗口的燈光映襯著他們的背影,觸動著董州軟糯的心。這是弱者們相互憐憫。這樣的憐憫是對同類的愛,慈悲在董州的心底滋生出來,又在這黝黑的夜里風長。董州用眼眸時不時向四處瞅望著,心情是寂寥的,是空洞孤獨的,也是落寞的。</p><p class="ql-block"> 對面來了幾個人,董州立馬迎上去問。他把母親的年齡,體型向路人仔細的描述了下。但路人還是搖著頭說:沒有看見這么一個人。</p><p class="ql-block"> 董州沿著公路一直往前找下去,不管向著那個方向?他也不知道母親在什么地方,反正見路就走,見人就問。他想打電話告訴女兒,但又考慮已這么晚了,告訴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使她們擔心,還是先找一下,待到天亮還找不到再告訴她們。</p><p class="ql-block"> 夜已經(jīng)很深了,深秋的風裹著陣陣冰涼迎面撲來,使董州禁不住的打起顫來。工廠里加夜班到十二點的員工也早已下班了,現(xiàn)在只有上夜班的在機器旁慵懶地應乎著那份工作,偷懶的,打瞌睡的……點綴在寂寥的廠房的燈光下,一切都清靜了很多,一切像受了委屈的懦弱的兒子,是那樣消無聲息地緘默著。</p><p class="ql-block"> 董州一邊走著,一邊借著路燈微弱的光暈向四處張望。有時,董州覺得自己與這些上夜班的人相比,還是蠻幸運的,于是又同情起這些背井離鄉(xiāng),來自五湖海的為生活拼搏的工人們,還有那些在工地上賣苦力的人們。這些人在董州的眼里,覺得比自己還要生活在更底層。</p><p class="ql-block"> 董州心想,要不是自己家出了這么多的變故,董州對這樣的生活已經(jīng)很知足了。夜是寂清的,這樣寂清的夜晚惟有讓遐想的翅膀,托起幻想的甜蜜,去撫慰生活的憂傷。董州再也不敢幻想下去了,這樣的幻想的果實,是充不了饑的。</p><p class="ql-block"> 風越來越諒了。董州擔心母親,出門的時候是不是穿了厚厚的衣服,現(xiàn)在又會不會找一個僻風的角落避一避,或許又會不會從哪里找一件別人丟棄的衣服為自己披上?路上沒有一個人了,除了寂清,就剩下秋風吹過,枝頭葉片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在寒冷中,像誰在輕輕啜泣。董州也感覺到寒冷,岀門的時候也忘記了多加一件衣服,幸虧是走路,如果不是走路,單純坐著,那肯定是受不了的。于是董州決定督且回家,待明天再找……</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