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乙巳初秋，偶得元代書畫大家趙孟頫墨寶《明肅樓記》。數(shù)日捧讀，反復(fù)臨摹后，竟生出去文中故地永清縣訪古之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一日，雨后初晴，晨風(fēng)裹挾著一絲清涼，我與好友驅(qū)車，沿京臺高速駛向河北永清縣。此行并無山水之約，只為尋訪那座湮沒在時光里的元代戍樓——明肅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這名字藏著一段雅致的往事。元代初年，后衛(wèi)親軍都指揮司，駐軍于永清白雁口村，卻因地勢低洼，常遭水患。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軍營西遷三里至土樓村，建起一座巍峨戍樓。當(dāng)眾人以為會取“威武”“雄風(fēng)”這類彰顯軍威的俗名時，書畫家趙孟頫卻從《孫子兵法》“兵政貴明，軍令貴肅”中擷取靈感，為其定名“明肅樓”。</span></p> <p class="ql-block"> ?。ɑ糁覂羰峙R摹）</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書上說，明肅樓位于永清縣宋遼古戰(zhàn)場遺址。據(jù)清乾隆《永清縣志》記載：唐天寶元年（742年）唐玄宗為紀(jì)念幽州節(jié)度使張守珪靖邊之功，取“沙漠永清”之意，將惠昌縣改為永清縣。該遺址位于永清縣勝利、團(tuán)結(jié)、建設(shè)三個行政村。我們按著《永清縣地名志》的記載，往村北“龍鳳疙瘩”的方向走，傳說中那兩座明代土樓曾在此處，而明肅樓的舊址，大抵也該在這附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車停下，眼前一處“宋遼邊關(guān)古戰(zhàn)道遺址”，大門緊閉。隔欄望去，空地白墻，毫無古意。是在挖掘，還是在整修，亦或是將這千年古跡鎖進(jìn)大院幽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迎面一位村姑走來，問及古兵營“明肅樓”，年輕人面露茫然，連說“沒聽過”。那邊一位老者聽聞“龍鳳疙瘩”，老人指了指遠(yuǎn)處一片種著玉米的田地：“早平了，現(xiàn)在都成莊稼地嘍！”</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放眼望去，腳下是松軟的泥土，風(fēng)起處青紗帳沙沙作響，蟬鳴聒噪，卻聽不到半點(diǎn)金鼓之聲。站在田埂上極目遠(yuǎn)眺，趙孟頫在《明肅樓記》中描述的“去地百尺，憑高遠(yuǎn)望，可盡數(shù)十百里之外”?何等氣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昔日的壯闊，早已被平疇沃野取代。當(dāng)年那座“雄偉壯麗”的戍樓，究竟是毀于戰(zhàn)火，還是在歲月侵蝕中逐漸坍塌？如今連一塊殘磚斷瓦都難覓蹤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忽然想起，土樓村因“上坯下磚的兩層樓”得名，可那兩座明代土樓，不也早已消失在時光里？明肅樓的故事，就像被風(fēng)吹散的塵埃，只在古籍中留下寥寥數(shù)筆，連當(dāng)?shù)厝硕嘉丛犅劇?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午后斜陽，秋風(fēng)蕭瑟。我不禁感慨這座曾見證“軍農(nóng)兩不誤”的元代戍樓，曾被趙孟頫賦予文化意涵的明肅樓，終究沒能抵擋住歲月的沖刷。它或許真的“去地百尺”過，真的讓將士們憑欄望過數(shù)十里外的風(fēng)景，可如今，只剩下我們這些尋古者，在蒼茫大地上徒勞地想象它當(dāng)年的模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捎行靶φ劇?，藏著古人的智慧與風(fēng)雅，藏著一段鮮活的歷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如今，只有一卷墨寶在手，輕聲捧讀：“中營為樓，凡數(shù)十楹，懸金鼓以警士之視聽……”字里行間的威嚴(yán)與雅致，與眼前的尋常村落形成奇妙的對照。明肅樓雖已不存，但它的名字、它背后的故事，不該就此被遺忘。因?yàn)?，在腳下的這片土地上，曾有過一座名叫“明肅樓”的高樓，曾有過一段兵與農(nóng)、武與文交融的歲月……</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