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嶺南·深圳偶記

非非

非非序茶余飯后，散文的悠閑記錄下了生活的味道。 在廣東生活了十多年，學會了喝功夫茶，而且愛上了，欲罷不能。當然，我的功夫茶還是很簡陋，不是說茶葉，是儀式感，比起當?shù)乩蠌V的，不在一個檔次。 出得門去，過了紅棉路，便走進一條叫埔廈路的“鄉(xiāng)間”小路。這里是埔廈村，一個城中村。不知從何時開始，當年種稻種菜的農(nóng)民，都變成了大都市里的貴族，家家都在宅基地上，蓋起了七八層的“握手樓”，就是樓房之間的距離可以近到一兩米的那種，兩樓之間的住戶可以隔著窗戶握手，完全不考慮采光和通風，只要能多蓋房子就行。 這些房子是專用來租給外來務(wù)工的打工人的，房東每天穿著短褲背心，靸一雙人字托，在樓門口放一張小圓桌，沏上功夫茶，既是房東，也是保安，嘩嘩收著房租，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給個科長局長恐怕也不換呢。一位深圳本地作家在一首詩里是這樣描寫埔廈村的:“村子的老屋變成握手樓，種水稻的田地建起了工業(yè)區(qū)，人們不再種荔枝龍眼柑橘，吃的大米都是外地火車拉過來的，還有空運的泰國苗絲米”。整個埔廈村就是一個工業(yè)園區(qū)，里面有服裝廠、電子廠、光學廠、機械廠、科技創(chuàng)意園，還有一個規(guī)模很大的香港人開辦的東泰模具廠，來自湖南、湖北、江西、廣西、河南、東北的打工人，在這里上班，他們的家就安在這些農(nóng)民房里。 五百米長的埔廈路，很是熱鬧。沿街商鋪琳瑯滿目，美容的、美甲的、采耳的、洗腳的、頭療的、理發(fā)的，過去那種打游戲的網(wǎng)吧和臺球桌，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人們的興趣愛好已經(jīng)發(fā)生了變化。當然，最多的還是小飯館，賣的是隆江豬腳飯、潮汕牛肉粉、清遠窯雞、潮州肉粥、南昌拌粉、廣東腸粉、廣式燒臘、沙縣小吃、武漢熱干面、南京小籠包、東北餃子、秦王面館，竟然還有一家新疆羊肉串，一家新疆烤馕。前幾年還有一家蘭州拉面館，純粹西北穆斯林開的，但今年撤了，不知為什么。 進出這些飯館和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除了本地村民，以工廠里的工人為多，還有附近小區(qū)奔著子女而來的外省老人，他們說著粵語白話、湖南話、湖北話、江西話，還有河南話、東北話。我最喜歡觀察那些穿著工作服的上下班的男工女工，他們讓我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當工人的樣子，但不知道現(xiàn)在工廠里是不是還安放著一排排的車床、銑床、刨床，地上灑滿了鐵屑和機油。最熱鬧的時段是傍晚，沿街的住戶喜歡把飯桌擺在門外街上，端上七八個菜，一家人開始吃晚飯。就像這家五金店的老板，年齡不大，卻有四個孩子，再叫上兩個同鄉(xiāng)老表，這飯吃的才叫那個熱鬧。吃完了飯，沏上一壺功夫茶，五六個人坐在一起，便開始喝茶聊天。我們北方人管這種閑談叫“吹?！保瑥V東人則叫“吹水”，別說，還挺貼切，以茶會友，喝的是茶水，吹起來自然是水花四濺了。孩子們則在另一張小圓桌上開始就著昏暗的燈光寫作業(yè)。深圳的政策給力，不管有沒有戶口，也不管有沒有買房，都可以按積分入學，而且可以進公立學校，這些孩子就可以隨打工的父母來到深圳，不必在老家留守。 埔廈路上還有兩家生活超市，蔬菜水果的價格很便宜，幾乎就是小區(qū)門口那些宰人的小店里的一半，蔬菜水果就擺在店外，也無人照看，隨意挑選，一根蔥也賣，一頭蒜也賣，民風醇厚，店不欺客，客不虧店，引得小區(qū)的老人們紛紛舍近求遠到埔廈路買菜，這也使埔廈路的煙火氣增色不少。 深圳的小區(qū)里“南漂”老人很多，他們一般都是幫著大學畢業(yè)后在深圳寫字樓里上班的子女帶孩子料理家務(wù)的，一般從孫子孫女出生，到他們上了高中住校，這個過程要十五六年。來時英姿颯爽，歸時老態(tài)龍鐘。我喜歡埔廈路的煙火氣，蕓蕓眾生，就是這樣的生活。住在花園小區(qū)里，動輒依賴沃爾瑪、山姆、開市客，這樣的生活，暫時還不會親近。 就要離開深圳了，不知何時再來，寫了這些文字，以示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