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黃葉懷舊事,秋風思故人。</p> <p class="ql-block">每當我路過青山橋頭,總會想起姚老師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在拐向八角井菜場的西南角,以前有座小院,院里有棵枇杷樹,那就是姚老師的家。</p> <p class="ql-block">1</p><p class="ql-block">我見到姚老師的時候,可不是在這兒他的家里,而是在200多里之外的溧陽偏僻鄉(xiāng)下,一個叫洙漕里的大隊小學校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我好像三年級,這已經(jīng)是快50年前的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記得我在那篇文章里說過,當1983年夏天,我捏著一張調令,分配到常州工作時,我是第一次到常州,對常州這個城市是完全陌生的,而對常州人,我卻很早就熟悉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為在1969年的早春,我的父親母親響應毛主席“把學校辦到貧下中農的村頭、地頭”的號召,一家6口,包括我們兄弟仨,以及祖母,從公社所在地的鎮(zhèn)上的小學,調動到離集鎮(zhèn)7里路遠的一個大隊辦的小學里。幾乎差不多同時,紅旗招展、鑼鼓喧天,常州數(shù)千名知識青年也下放到了溧陽,其中分到我們公社就有200多名,分到我們大隊也有20來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師就是其中之一。</p> <p class="ql-block">2</p><p class="ql-block">那時溧陽農村的教育水平很低,父母下鄉(xiāng)前,洙漕小學只有三個老師、三個班級、五個年級(復式班),小學畢業(yè)如果要升初中,就要翻過兩座山,到公社所在地的周城中學去念書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是師范學院的畢業(yè)生,在當時要算高學歷了,下鄉(xiāng)的第一年,增開了一個六年級(初一),第二年,增開了七年級,那樣洙漕大隊小學就能培養(yǎng)初中生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5+2=7,這樣七年制的鄉(xiāng)村學校叫“帶帽子”學校,當時魯村、下城,甚至遠在10多里外洑家邊大隊的學生都過來念初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與教育水平相對應,農村青年受教育程度同樣很低。學校擴大了,年級提升了,教師奇缺。只得就地取材,記得當時整個大隊只有一名高中生,馬上吸收進來,就是彭TF教師。</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幸好常州知青來了,正解燃眉之急。真的應了毛主席那句著名的教導:“知識青年到農村去,農村是個廣闊的天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為?!?lt;/p> <p class="ql-block">3</p><p class="ql-block">下放到洙漕大隊的那批常州知青也文化程度不一,文革三年,畢業(yè)生都積壓下來,分配也許都“混編”好的。一種是省常中畢業(yè)的,文化水平相當高,還有初中生、技校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袁LY、承XF兩個省常中的高才生首先被選拔為民辦教師,這必須經(jīng)過政審、貧下中農推薦、大隊、公社幾級審批才能錄用的,象另一個省常中的高才生錢MY就當不了老師,因為據(jù)說他老子是資本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師比袁老師、承老師她們晚年把當上的老師。姚老師是個初中生,下放時才18歲,媽媽說他是知青中年齡最小的一個,文化程度上當然比不得袁老師、承老師她們,但他多才多藝,認真踏實,樂觀開朗,在鄉(xiāng)村小學教育上表現(xiàn)出了非凡的才能,用現(xiàn)在的一句話來說,就是“超人”,贏得了學生、老師和“廣大的貧下中農”大家的喜愛與尊重,也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p> <p class="ql-block">4</p><p class="ql-block">其實,在姚老師教我之前,我就認識他了。</p><p class="ql-block">那時,農村文化生活貧乏,村子上和知青點十分枯燥,小學校就成了知青們聚集活動的主要場所,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排練節(jié)目、“篤”籃球、“當”乒乓、看報紙……知青們一有空就拱到學校來,我就跟著他們“牽”(白相、玩),《智取威虎山》、《紅燈記》、《沙家浜》……8部樣板戲好些唱腔,雖然不著調,但至今我都能哼出來,這都必須歸功于小時候這段時間,一天到晚跟著“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的跟唱自學了。</p><p class="ql-block">對于知青這群精力旺盛的小伙子來說,最熱鬧、最喜歡的活動,莫過于“篤”籃球了,而那時打球常會遇到一種窘?jīng)r:籃球癟了,沒氣,氣不足,拍不高,往往找不到打氣筒,土辦法尋根氣針,氣門芯里一插。這時就會聽到有人叫:“大頭,大頭,快來“粗”(吹)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頭,姚大頭,就是姚老師,大名姚全興,長得敦敦實實,虎頭虎腦,整天裂著嘴笑嘻嘻的,只有到“粗(吹)”氣的時候,才嘴巴緊閉,雙目凝神,一張圓臉脹得通紅。上得球場,生龍活虎,動作特別敏捷,運起球來,別人攔都攔不住。</p> <p class="ql-block">5</p><p class="ql-block">記得姚老師教過我語文,但已記不得多少內容了,但有一件事,給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經(jīng)常想起,并寫到了一篇文章《遠足》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遠足就是春游。春游玩得開心,回來卻都有道“難關”----寫作文。我們小學有個規(guī)矩,按學生的年齡,也就是“足力”,來定“遠足”的距離,一年級爬金山,就在家門口,沒勁;二年級,參加大溪水庫,要走9里路;三年級,參觀沙河水庫,要走18里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年我三年級,去的沙河水庫,回來要做作文了,“眼前風景道不得”,鄉(xiāng)下皮小佬們在野地里活蹦鮮跳,寫起作文來一個個抓耳撓腮,一路興高采烈的好風景、稀奇事不知怎樣才能寫出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剛做老師的姚老師在黑板上寫了一段話,第二天作文本翻開來,每個同學都寫得美妙動人:“我可愛的家鄉(xiāng),坐落在風景秀麗的蘇浙皖三省交界處,一路上桃紅柳綠,碧水蕩漾,同學們唱著歌兒,意氣風發(fā)……?!?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千篇一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都說姚老師教得好,可姚老師說,教得好,也不能個個都抄?。?lt;/p> <p class="ql-block">6</p><p class="ql-block">相比較文化課,姚老師更出彩的表現(xiàn)是在多才多藝上。真想不到,一個初中生,怎么會樣樣精通的,那么靈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先從體育上說起。姚老師不管田徑、球類,出手就顯得不凡。跑步、跳遠、跳高、鉛球、標槍……沒那樣他不會,而且教育傳授起來,有板有眼,有根有據(jù),我現(xiàn)在還記得他教授跑步起跑的動作分解、要領,做擲鉛球的示范動作,托在耳后腮旁,后拉、下腰、旋轉、發(fā)力----“嗨”的一聲,鉛球飛出老遠,“啃”,地上砸個癟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年的春、秋兩季運動會,是姚老師最忙碌、最辛苦,也是最興奮、最高興的日子。比賽那天,周城中學的大操場上,又是紅旗招展,喇叭響亮,同學們圍著他嘰嘰喳喳,吵個不息,姚老師穩(wěn)坐中軍賬,排兵而陣,總能收獲不少獎牌,我們班上的康伢,高WK人高馬大,總是拿得頂多。</p> <p class="ql-block">7</p><p class="ql-block">前面講到姚老師“粗”(吹)籃球的,回到籃球上,我跟了姚老師“篤”籃球,可給我這個一向不擅運動的人,留下人生記憶中光輝的一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概是4年級的時候,上級倡導在小學生中推廣小籃球,就是比標準籃球小一號的籃球,這確實是符合小學生的身體特征的。姚老師就組織我們成立了一個小籃球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候,籃球在農村開展很普遍,小孩子都會玩玩球的,但大都不上規(guī)矩,一群野小佬,追追搶搶的。姚老師組隊后,一切都正規(guī)化,下狠勁把我們這土八路游擊隊往正規(guī)軍上轉變,天天訓練。傳球、運球、投籃、三步上籃,前鋒、中鋒、邊鋒、后衛(wèi),……,我的一點籃球基本知識都是那時學來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經(jīng)過一番刻苦訓練,我們一舉拿下了10多所小學參賽的公社小籃球比賽的第一,再接再厲,竟然勇奪社渚區(qū)小學生小籃球比賽的冠軍,這下不得了,“沖出亞洲,走向世界”,要參加全縣小學生小籃球比賽去了,對于一所偏僻山村的七年制小學來說,這可說是一件空前絕后了不起的大事。</p> <p class="ql-block">為了迎接全縣比賽,公社也重視起來,派了中心小學的一個體育老師加強指導,還從周城小學選了一個學生強力加強我們隊伍。那個體育老師姓周,是個上海知青,念了工農兵學員,自然就成了公辦老師,有點象洋教頭。姚老師與周老師關系融洽,主要還是姚老師抓的訓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記得他倆有次在講學生訓練偷懶不偷懶的事,周老師說:“如果布置學生練單杠,第二天問他肚皮痛不痛,他說不痛的,一定是偷懶沒認真練?!币蠋熀退积R笑起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正式比賽已經(jīng)是5年級夏天的事情了。全縣小學生小籃球比賽在戴埠公社小學里舉行,戴埠那時還不通汽車,我們坐船去的,現(xiàn)在記憶里坐班輪,就只記得那一次。船舷貼得水面低低的,探頭看著水在眼前嘩嘩地向后流,船上還有盲人拉胡琴,賣梨膏糖,覺得很新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全縣各區(qū)的小籃球隊集中起來,自然是高手林立,我們打得很艱難,天氣又熱,大太陽一曬,我都要暈過去了,光靠康伢一個人得分終究不行,最后我們拿了個第4還是第7,記不清了。但能參加全縣的比賽角逐,雖敗猶榮,給大家留下了深刻、美好而值得驕傲的記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強力的姑姑強LH老師原來是周城小學的,跟我父母是同事,后來調到了戴埠小學,強力去看她,強老師知道我也在,過來看望我,還請我到她家吃了一頓飯,讓人覺得很愉快。這是一個意外的插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比賽期間,姚老師跟我們同吃、同住、同洗澡、同洗衣服,樣樣都要照顧到,跟大家親如一家。</p> <p class="ql-block">8</p><p class="ql-block">人多說,文武不同行,而姚老師的多才多藝,不僅表現(xiàn)在體育上,同樣表現(xiàn)文藝上,他會識歌譜、會唱歌,會拉二胡、會吹笛,會踏風琴,會畫畫,還寫得一手好看的美術字,真可謂是能文能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他教我唱的歌,我現(xiàn)在還能脫口而出:“馬兒哎,你慢些走哎慢些走哎,我要把這壯麗的景色看個夠……?!保ā恶R兒喲,你慢些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長鞭哎,那個一呀哎,叭叭地響哎哎嗨哎嗨,我趕起那馬車出了莊哎嘿哎嘿喲……”(《沿著社會主義大道奔前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這些歌聲在心底里哼唱起來時,過往的歲月一齊在浮現(xiàn)在了眼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師學二胡、笛子,我記得很清楚,一開始是“嗉嗉啦來,哆哆啦來,嗉嗉啦哆啦嗉哆哆啦來……”、“北風那個吹,雪花那個飄噢……”這兩首全中國人民都是會唱的歌的調頭,但沒幾天,他就拉得、吹得像模像樣的了,真叫人不得不佩服!</p> <p class="ql-block">9</p><p class="ql-block">姚老師忠厚善良,做事本分踏實,從不偷懶撒滑。上山下鄉(xiāng)插隊到了貧下中間,就跟了社員群眾一起干。開始的時候,知青們還不會干農活,姚老師年紀又小,隊里就安排他放牛,這牛也欺生,不聽他的話,在山上亂跑,害得他跟了??赃诳羞跐M山追,急起來揮起小劃枝(竹鞭)一頓教訓,騷牯牛只才老實服帖下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時候農民在生產隊勞動很辛苦,叫叫(哨子)一吹就下地,不到天黑不收工,這樣做法,產量也不高,對人的體力消耗很大,姚老師照樣樂呵呵地跟著社員們一起出工、收工,從不偷懶,要不貧下中農怎么會推薦他做老師呢?那時講群眾路線,群眾的眼睛雪亮的,可不是說說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關于知青的生活,很多文章有描述,我這兒就不贅言了,總而言之,能做到姚老師這樣的,實屬難得可貴,因為事實擺在那兒,過了沒有幾年,原先熱熱鬧鬧的知青點上,已是冷冷清清,很多知青熬不過修地球的苦,各尋門路,跑回城里去了,聽說有的尋些臨時工做做,有的就直接躺平啃父母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只不過,一到秋收的時候,那些平時不見的知青們,就都侯島一般的飛回來了,因為那時候不管城市、農村,精食是按人口定量供應的,知青們的戶口還在農村,在城里沒糧食吃,必須回到生產隊來分了口糧,換了糧票回去,才活得下去。</p> <p class="ql-block">姚老師一年到頭,守著他的學生們,不是在學校,就是在地里。學校中午放學,學生老師都回家吃午飯,午休后再回校上課,姚老師走回知青點也有兩、三里路,回去也要自己做飯,十分不便,所以有時就在我家里一起吃,省得刮風下雨大太陽,都要回家跑一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師當老師時,父親已經(jīng)做校長了,兩人意氣相投,父親對待他這個小伙子,跟自家兄弟一樣,用當時的話說,父親稱他為“革命的戰(zhàn)友”。父親母親和我們兄弟仨,與姚老師都非常熟悉而親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師每年暑假回常州探親,都會帶常州素雞回來,每次都送給我們一根,母親用少許油,在鍋里煎煎,然后紅燒,很好吃,味道比本地副業(yè)隊做的好吃多了,為此我對常州素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真的是“一見鐘情”,至今都是桌上常見菜,三天不吃就想得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來,我知道姚老師家祖上就是開豆腐店的,公私后營后,他家的豆腐店就歸并到青山橋菜場中的豆制品工場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江南民間稱“撐船、打鐵、磨豆腐”為人生三大苦活,有時我會想,姚老師特別耐勞、勤勉、不怕吃苦,是不是與做豆腐人家出身有關呢?</p> <p class="ql-block">10</p><p class="ql-block">日月如梭,歲月如流,,不知不覺,知青下鄉(xiāng),那激情燃燒的歲月已燃燒了十年,大多燒成了灰燼。當年的轟轟烈烈,變成冷冷清清,高村上頭的知青點上,早就只剩下姚老師一個了,一起插隊的知青們魚有魚路,蝦有蝦路,一個個回歸城時,只有姚老師仍舊每天一個去學校上課,一個回家吃飯,一個晚上睡覺,日出日落,循環(huán)往復,無聲無息,無窮無盡似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似乎都有隨遇而安的性情。既來之,則安之,他好像蒲公英的的種子,隨命運之風將他帶到那里,他就在那里扎根,無怨無悔,沒有脾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而1976年粉碎“四人幫”后,撥亂反正、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大討論、反思WG到徹底否定,整個國家正在醞釀著巨大的變革運動。</p> <p class="ql-block">1979年秋天,有一天我從就讀的南渡中學回家,聽說姚老師終于要“上調”了,已經(jīng)是最后一批知青,不走就走不了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老師辦公室里見到了姚老師,姚老師一副不慌不張、不急不忙的樣子,好像可走可不走。聽父母親講,他們正撮合著姚老師與高老師談戀愛呢。高老師就是我們班上的體育健將、小籃球隊隊長、得分高手康伢的姐姐,他的父親參加過新四軍,負過傷,光榮的革命軍人家庭,所以兒女們都享受著最好的革命待遇,高老師高中畢業(yè)后,大隊就安排做了民辦老師。父母親等一眾同事,看到姚老師熱愛黨的教育事業(yè),安心插隊,一年又一年,年紀從18長到了28,在那時的農村已屬于大齡青年了,加上同在一起做老師的徐老師與也是新四軍老革命女兒的高YZ老師已經(jīng)結婚了,于是看看兩人條件相當,就一齊熱心做起紅娘來,而許多好事,就是在這樣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起哄中促成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后來,姚老師與高老師到底談沒談,也沒公開過,估計也是旁人開開玩笑說說的,否則,要是真談了,姚老師就不會離開了。老母親每次說到這事,總會可惜地說:“后來民辦老師都轉公辦進編制了,姚老師要是和高老師談了,留下來做老師倒也好佬!”</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世上只有事后諸葛亮,前面那能料到后來的事呢。只不過,照我的想法,姚老師當然應該回城的好,因為生他、養(yǎng)他的家鄉(xiāng)在常州,他的父母、兄弟姐妹、親戚同學朋友都在常州,他的根在常州。</p><p class="ql-block">我一直記得那天是個暖秋,陽光特別明亮。</p> <p class="ql-block">11</p><p class="ql-block">那次與姚老師告別的時候,是在我的“家”里(學校就住著我們一家,我生于學校,長于學校,學校就如我的家),我還是溧陽偏僻鄉(xiāng)下的一名學生,而時隔4年,再次見到姚老師時,是在姚老師常州的家里,我已經(jīng)參加工作,成為一名新“常州人”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師的家,就在青山橋南邊橋下,北直街邊上的一座小院子里。這個小院子,父親記得十分清楚,特意提示,院子里有棵枇杷樹。他有次外調出差來常州,應該也是暑假里,到姚老師家去過。聽說我的單位離青山橋不遠,就告訴我地址,關照我一定要去看望看望姚老師。</p> <p class="ql-block">我忘記了是怎么“約會”的了,寫信?不可能,我連他的工作單位都不知道,打電話?更不知道,應該是按父親告知的直接摸上門的,那地方實在是太容易辨認了,一找就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是一個秋天的晚上,吃過晚飯的時候,天剛暗下來,姚老師在家,除了他自己,身邊還有一位大姐姐。姚老師介紹說是他的對象,我現(xiàn)在不記得是談朋友的對象呢,還是已經(jīng)結婚的對象了,只記得姚老師說她是郊區(qū)的,兩人有說有笑,顯得很親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師還是那副和善的樣子,開口先咧嘴嘻嘻一笑。他說回城后,分派在木材公司總務科工作。計劃經(jīng)濟時代,木材也是緊俏物資。我聽他說起某某某(也是下放知青,當時知道,現(xiàn)在忘了誰了)托他買一副鋪板,他如何幫忙選了一副又扎實又便宜的好鋪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也介紹了這幾年我參加高考、學習的情況,告訴他我就在下街的武進GD局工作,邀請他有空去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后來還去過一次他的單位,木材公司在火車站的東邊,就在關河路邊上,院子里有座二層的小樓,前幾年看到還在,大門旁邊掛著的長牌牌還寫著單位名稱,敞開著門,里面雜亂無章,顯得有些破敗,這么多年過去,物是人非,生命都消逝了不少,風吹雨打,何況老屋?</p> <p class="ql-block">12</p><p class="ql-block">姚老師后來一次也沒來過單位找過我,我后來也漸漸疏淡了聯(lián)系,再后來,我隨單位調離了青山橋,事業(yè)家庭,忙忙碌碌也就更難顧及。等到北直街、青山橋拆遷改造,姚老師家的小院也消失無影蹤了,每次路過,總要在心里念叨一下:“這兒原來就是姚老師的家吶?!?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和母親常提起姚老師,母親總擔心姚老師回城后工作安排不好,生活不如意,“要是和高老師結婚了,不回常州,就在鄉(xiāng)下做老師,一家里兩個老師,到也蠻好格?!彼傔@么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到常州看我時,不知道去見過姚老師沒有。對于姚老師,我感覺父親一直將他引為貼心人,當作忘年交的,他一直為社會變遷埋沒了姚老師的才華而可惜。只是父親積勞成疾,還沒退休,就不幸于1994年英年早逝了,不然的話,他退休后,一定會來常州找姚老師聊聊扯扯,做個老年伴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生命中有許多遺憾,就包括這樣許多應見未見的人和事。</p> <p class="ql-block">13</p><p class="ql-block">人說,懷舊是人心底最深處的那份感動。上個星期,路過青山橋,我寫個青山橋北-下街的帖子,發(fā)在化龍巷里,引起許多老街人的回憶共鳴,前天,又寫了一則青山橋南--北直街的帖子,也引起老街坊們熱情的關注和評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在帖子里留下了對姚老師家那座小院的記憶,并打聽有關姚老師的消息,感謝萬能的化龍巷,很快得到了回應,但沒想到的是,姚老師已于2016年就離世了,說是木材公司倒閉后,郁郁寡歡,很早就得上了阿爾茨海默癥----就是老年癡呆癥,煎熬了許多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聽到這個消息,不禁叫人唏噓不已。姚老師這么善良、忠厚、樂觀、開朗、多才多藝的人,怎么會得上這種病呢?算算年紀,今年才70出頭,2016年,才65歲左右,怎么會這么早就離開這個世界了呢?</p> <p class="ql-block">世事無常。卻叫我想起培訓班上一位大學教授說的一番道理來,他說:“人們總說好人有好報、好人一生平安,事實上,好人總是謙讓,有難自己當,有苦自己吃,遇到喜歡占便宜的讓三分,受了委屈、吃了氣自己憋著,久而久之,不生病不早死才不符合科學規(guī)律呢?!痹掚m說得難聽,何嘗不是這個理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哲學家說:“人的生命有三次死亡,第一次是他的肉體死亡,也就是生理死亡,第二次他留下的痕跡,包括書籍、紀念碑等有形的生命痕跡都消失了,那是他生命的第二次死亡,只有當所有記得他的人、他留在人世間的一切記憶都消失了,才是生命的第三次死亡,也是最終的死亡?!?lt;/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人們之所以懷舊,就是對曾經(jīng)鮮活的生命的紀念啊,只要還有人記得,生命就沒有消亡,老街、老屋,過去的一切就都還活著,活在人們的記憶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謹以此言,獻給姚老師,獻給我的父親,以有生命中所有值得紀念的人。(DYW,2022年11月23日星期三)</p> <p class="ql-block">【補記】</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先轉發(fā)一則剛剛發(fā)給姚老師女兒的微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姚你好,沒想到追憶姚老師的這個貼子引起如此強烈的反響,一上去就成24小時熱點,昨天正好感恩節(jié),許多人跟貼評論,對好人、對姚老師表示婉惜和悼念,對往事表示感嘆,這讓我很感欣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你婆婆住院,你更要忙了,祝你婆婆早日康復,祝你全家平安幸福!”[合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 rgb(237, 35, 8);">【致化龍巷各位熱心巷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因為前面發(fā)布在化龍巷上兩個有關青山橋下街、北直街的貼子,聯(lián)系上了姚老師的侄媳婦和姚老師女兒,兩個后輩對姚老師都懷著深厚的感情與思念。小姚得知還有人懷念著不幸的父親,很是感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師的侄媳和女兒都是重情重義之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姚老師生前與妻子對他侄子家孩子照顧有加,他侄媳深懷感恩,將姚老師夫婦認同親生父母,難能可貴。姚老師得病后,已在上海安家立業(yè)的女兒賣掉上海的房子,辭了工作,夫妻兩人回常照顧父親。大前天陪婆婆去醫(yī)院看病,昨天住院,剛剛又在醫(yī)院忙了回來,孝心可嘉??!【點贊】姚老師有這樣懂事明理、重情孝順的后輩讓人頗感欣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逝者已逝,生者如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謝化龍巷,更感謝巷友們的熱心關注與共情,還有許多熱情的鼓勵。</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撫今追昔,不勝唏噓感慨,祝好人一生平安,世間多一點溫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2.11.25日中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