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車夜闖泰寧山:《荒嶺驚魂記》

文峰*席安如

“這導(dǎo)航莫不是被泰寧山的鬼魅施了咒吧？”屏幕顯示沒信號，一人一車自駕旅行是快樂的，但有時也是迷茫的。傍晚六點，我風塵仆仆地抵達了撫州黎川縣，眼前一座巍峨的大山如同一堵不可逾越的巨墻，擋在前面。翻過它，便是福建泰寧縣。我心想，時間尚充裕，不就一座山嘛，翻過去到泰寧吃頓熱乎的晚飯，這念頭一起，卻沒想到，噩夢就此拉開了帷幕。 　　望著屏幕上那如亂麻般糾結(jié)的路線，我咬咬牙，孤身一頭扎進了泰寧山那幽深的“懷抱”。小汽車發(fā)出沉重的喘息聲，活像一個被強行拉上馬拉松賽場的老者，在蜿蜒曲折的水泥路上艱難地挪動著。 剛踏入山道，路便開始耍起了“脾氣”。原本還算寬敞的水泥路，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擠壓，越走越窄。一側(cè)的山壁好似張牙舞爪的怪獸，幾乎要貼上我的車窗；另一側(cè)則是深不見底的懸崖，仿佛一個巨大的黑洞，隨時準備將我吞噬。我死死地攥著方向盤，指節(jié)都因用力而泛白，感覺它都快被我捏成“五指山”的形狀了。嘴里還不停地嘟囔著：“各位山神土地公，小的只是誤入此地，可別跟我過不去呀！” 　　路況本就糟糕透頂，天色還暗得格外快。三十多公里的路程，急彎一個接著一個，比游樂場里最刺激的過山車還要驚險幾分。每一個彎道都像是一個隱藏在黑暗中的陷阱，冷不丁地冒出來，給我來個“下馬威”。我的腦袋隨著車身瘋狂地左右搖晃，仿佛一個失控的陀螺，胃里也跟著翻江倒海，就像有一群調(diào)皮的小精靈在里面開派對。 　　“這路怕是給螞蟻走的吧？我這車開過去，不會把路給壓塌了吧！”我苦笑著自言自語，眼睛一刻也不敢從前方移開，生怕一個不留神，車子就一頭撞上山壁，變成“山壁藝術(shù)展”上的一件“獨特作品”。 　　半路上，老天爺似乎覺得還不夠折騰我，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雨刷器在玻璃上瘋狂地舞動著，像兩個著急趕路卻又力不從心的小短腿，怎么也刷不掉那如潮水般涌來的雨幕。車燈照出去，光束被雨水切割得支離破碎，就像我此刻那顆凌亂不堪的心。 　　“我的老天爺啊，這是要把我澆成落湯雞，再拿去燉湯喝嗎？”我一邊抱怨，一邊把空調(diào)開到最大，試圖驅(qū)散車內(nèi)那股潮濕和寒意?？赡秋L雨就像個調(diào)皮又任性的孩子，直往我脖子里鉆。興許是心里害怕，我的身體竟不受控制地直打哆嗦。四周一片漆黑，不見一輛車的蹤影，也不見半點星火，仿佛我被整個世界遺棄在了這黑暗的深淵里。 　　就在我被這惡劣的天氣折磨得快崩潰的時候，車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哇——哇哇——”的怪叫聲，那聲音尖銳而又凄厲，就像嬰兒在深夜里的啼哭，讓人毛骨悚然。我嚇得一激靈，差點把方向盤給扔了。好在我是個堅定的唯物論者，只信科學，不信鬼神，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應(yīng)該是夜梟的叫聲。扭頭一看，原來是幾只夜梟在樹上開“演唱會”，那叫聲就像幾個小妖怪在我耳邊尖叫，讓我的頭皮都陣陣發(fā)麻。 　　我抹了把額頭上不斷冒出的冷汗，剛想松口氣，繼續(xù)硬著頭皮往前走，前方突然閃過幾個黑影。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嚇得差點叫出聲來。定睛一看，好家伙，三頭肥得像球一樣的野豬正大搖大擺地橫穿車前，那架勢，就像三個喝得酩酊大醉的大漢在馬路上肆意橫行。領(lǐng)頭的野豬，獠牙又長又尖，在車燈的映照下泛著寒光，活像個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殺豬將軍”，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煞氣。 　　“我的親娘嘞！這是要把我當成‘外賣’送上門啊！”我嚇得腳一哆嗦，差點把油門當成剎車踩下去。這三頭野豬也不著急走，慢悠悠地站在路中間，用鼻子拱著泥巴，仿佛在商量著：“今天這‘不速之客’是清蒸好吃，還是紅燒更香呢？”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我的膀胱突然發(fā)出了“抗議”，就像有個小鼓手在里面瘋狂地敲鼓。“完了完了，上山前‘咕嚕咕?！嘞氯サ膬善克@會兒來‘討債’了！”我憋得滿臉通紅，兩腿直打擺子，就像踩在了彈簧上。這也不知是生理上的巧合，還是被這驚險的場面嚇得?？赏饷婺侨^野豬還虎視眈眈地盯著我的車，我哪敢下車啊，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禱：“野豬大哥們，行行好，讓個道吧，我這‘內(nèi)急’都快憋成‘內(nèi)傷’了！” 　　就在我快被憋瘋的時候，也不知是野豬們玩夠了，還是被我的“內(nèi)心吶喊”給感動了，它們終于慢悠悠地走進了樹林。我長舒一口氣，趕緊一腳油門，像戰(zhàn)場上剛放掉的俘虜，逃命似往前奔。 　　此時的我，仿佛置身于一個無盡的黑暗漩渦中，孤獨、無助、恐懼如同潮水一般將我緊緊包圍。我不敢開窗，不敢看后視鏡，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死死地盯著前方，一刻也不敢眨眼。我多么希望前方能有一輛車開過來，多么希望能看到村子的燈光，哪怕只有一盞，也能照亮整個世界?？上?，1十1總是=0。 　　好不容易快到山頂?shù)臅r候，雨倒是停了，可霧卻像一群神秘的幽靈，悄無聲息地冒了出來。白茫茫的霧氣將整個世界都包裹得嚴嚴實實，我仿佛置身于一個巨大的白色迷宮中，連十米外的路都看不清。車燈照在霧氣上，反射出詭異的光，就像無數(shù)雙眼睛在暗處偷偷地盯著我，讓我的后背陣陣發(fā)涼。 “這霧是要把我變成‘霧中仙’嗎？我可不想在這兒成仙啊！”我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方向盤都被我攥得滑溜溜的，兩只手就像捏著兩條滑膩膩的泥鰍。每開一段路，我都得把腦袋探出車窗，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小烏龜，可除了白茫茫的霧，什么也看不見。 　　這時，我心里開始打起了退堂鼓。到底還有多遠才能到山頂?。吭趺锤杏X這條路永遠也走不到頭呢？“要不掉頭回去吧，這鬼地方太嚇人了！”可當我試圖掉頭時，才發(fā)現(xiàn)路窄得連個轉(zhuǎn)身的空兒都沒有。車尾差點就蹭上了山壁，另一邊則是黑漆漆的深淵，仿佛一個張開大嘴的怪獸，嚇得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暗纛^吧，路不夠?qū)挘焕^續(xù)走吧，不知前路還有多遠，又怕迷路。我這是進了‘死胡同’?。　蔽蚁駛€被困在迷宮里的小老鼠，左右為難，急得在車里直跺腳?？赡_又不能真跺，不然這小汽車非得被我跺散架了不可，那可就真的慘了，困在這深山里，饑寒交迫，不被嚇死也得被餓死。 (臥操，嚇死人，原來是只紅色塑料袋。) 　　就在我糾結(jié)得快要抓狂的時候，突然瞥見路邊有個小小的指示牌，雖然被霧氣熏得有些模糊，但還是能勉強看清上面寫著“山頂觀景臺，前方500米”。我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這股倔強勁兒又上來了，頗有點英雄赴難的豪邁?！八懔?，死就死吧，都到這兒了，不去看看多可惜！”我一咬牙，一狠心，繼續(xù)朝著山頂開去。每開一米，我都覺得像是在走鋼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終于，車緩緩?fù)Ｔ诹松巾斢^景臺那狹小的停車場。我推開車門，一股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霧氣也仿佛被我的勇氣嚇退了一些。月亮透過薄薄的云層，灑下微弱而柔和的光芒。站在觀景臺上，借著車燈光和月亮的微光，眼前的景色讓我驚呆了。連綿的山巒在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就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畫，而那白茫茫的霧氣，就像給山巒披上了一層神秘而又夢幻的紗衣?！巴?，這也太美了吧！”我忍不住感嘆道。剛才的恐懼和糾結(jié)瞬間煙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征服困難的成就感，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打敗了大怪獸的超級英雄。 　　下山的時候，霧漸漸散了，路也變得清晰起來。我哼著壯膽的小曲，開著車，偶然看見路邊路牌上寫著：“山路崎嶇危險，17點后禁止一切車輛通行?！蔽一腥淮笪颍秒U?。∵@簡直就是闖了一次鬼門關(guān)。我心里想著：“這趟泰寧山之旅，雖然驚險刺激得讓人心跳加速，但也讓我看到了不一樣的絕美風景。經(jīng)歷了一車一人雨夜翻過重重大山的驚險，以后要是再有人跟我吹牛說去過什么驚險的地方，我可有滿滿的談資啦！” 　　當城市的燈火重新出現(xiàn)在眼前時，我長舒了一口氣，竟忘記了饑餓，仿佛從一場驚險刺激的夢境中醒了過來。而泰寧山，就像一個調(diào)皮又神秘的老友，在我心里留下了一段永遠也抹不去的難忘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