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之旅（六）游覽大理崇圣寺三塔文化旅游區(qū)

春云

到大理的第二天，天空便毫不吝嗇地潑下傾盆大雨。從大理古城走出的那一刻，天地間仿佛只剩雨聲與蒼茫。我們撐著傘，在路邊等車，雨點斜斜地打在傘面上，像是為這場旅程敲響了別樣的開場鼓。出租車駛來時，濺起的水花幾乎漫過腰間，司機搖下車窗，黝黑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牙，笑得爽朗而溫暖。購票處早已擠滿了游客，五顏六色的雨傘如蘑菇般林立，撐起一片片小小的避雨天地。有人衣衫盡濕，卻仍仰頭望著三塔，口中嘖嘖稱奇。我們隨著人流走入寺門，腳下的積水已沒過腳踝，每一步都踩出輕響，仿佛連大地也在低語。 崇圣寺三塔在雨中愈發(fā)顯得巍峨挺拔。雨幕將山巒與古塔隔開，只留下一抹青黑的輪廓，愈遠愈淡，直至與天色渾融。塔尖刺破雨簾，直指蒼穹，似欲與云雨爭高下。游人絡(luò)繹不絕，都打著傘，像一朵朵移動的花，在雨中緩緩綻放。內(nèi)香火冷落，大雄寶殿前的積水倒映著飛檐斗拱，恍若水中樓閣。僧侶匆匆走過，袈裟一角被雨水打濕，緊貼小腿。有游客擠在檐下避雨，相機快門聲此起彼伏，試圖將這雨中的莊嚴(yán)與靜謐定格。 崇盛寺天王殿巍峨莊重，朱門金釘映日。四大天王怒目鎮(zhèn)守，腳踏兇妖；彌勒佛笑迎八方，布袋納福。檐角飛翹，梵鈴輕響，千年古剎的森嚴(yán)與慈悲在此交融。站在殿前，仿佛能聽見歷史的低語，那些南詔、大理的往事，隨著風(fēng)鈴輕輕搖曳。 大雨砸碎在青石板上，崇圣寺三塔在雨幕中成了水墨暈開的印章。雨傘被狂風(fēng)掀翻的瞬間，游客的沖鋒衣在雨簾中連成流動的色塊，閃光燈與雷聲同時炸亮——有人用身體丈量濕透的經(jīng)幡，有人把祈愿牌釘進三塔縫隙，雨水混著汗水淌成八條朝圣的河。 驟雨敲打崇圣寺的檐角，香客們撐傘涌入彌勒殿。金佛含笑，看雨水模糊了供奉的神案，轉(zhuǎn)經(jīng)筒低吟，與雨聲合奏一曲虔誠。 崇圣寺三塔矗立，以蒼山為墨，洱海為硯，在滇西大地寫下“佛都”二字的朱批——晨鐘是頓筆，暮鼓是收鋒，香火漫過千年，未干。 白石須彌座托起鎏金重檐，十二根盤龍柱撐開云霞。南詔古銅鐘懸于廡殿頂，風(fēng)過時，整座殿宇便飄成一片從《妙法蓮華經(jīng)》里走下來的琉璃瓦。 觀音像低垂的眼瞼里，積著半世紀(jì)未落的雨。有人說那是菩薩的淚，有人說是韋陀杵上未干透的香灰。只有檐角懸鈴知道，每滴墜落的雨珠，都是未完成的懺悔。大肚彌勒永遠坐在雨里笑，袈裟上的金線被淋成流動的河。朝拜者在他腳下擲下的硬幣，叮咚聲里藏著半句未說破的偈語：“佛在雨中，傘在人間?！?lt;/b> 崇圣寺天王殿矗立千年，南詔晚期（9世紀(jì)）始建時稱“護法堂”，元代重修后定今名。殿頂琉璃瓦歷經(jīng)五代戰(zhàn)火更迭，明代增鑄的銅質(zhì)風(fēng)鈴仍懸于檐角，每遇蒼山風(fēng)起，便與三塔的梵鐘聲相和。黑天像腹中藏有唐代貝葉經(jīng)殘卷，四大天王衣紋里嵌著鑄造時的梵文咒——雨雪浸透梁柱三百年，佛威愈顯莊嚴(yán)。 大理崇圣寺佛都功德墻。 當(dāng)晨霧從蒼山十九峰滑落時，大雄寶殿的鎏金寶頂率先接住第一縷陽光。十二根兩人合抱的云龍石柱上，天龍爪間的露珠正折射著三開間佛龕里的鎏金釋迦像。風(fēng)掠過六重飛檐下的銅鈴，撞碎檐角嘲風(fēng)獸口銜的梵音，整個建筑群便在此起彼伏的叮當(dāng)聲中，將六百年的唐風(fēng)宋韻緩緩?fù)录{。 雨絲斜織，大理古城籠罩在蒼茫水色中。撐傘立于街頭，望著車水馬龍濺起的水花，竟生出幾分遁世之心。直至崇圣寺三塔的輪廓從雨幕中浮現(xiàn)，心尖似被輕輕一叩——這千年風(fēng)霜凝成的剪影，靜默得猶如一句未說完的偈語。積水沒過腳踝，倒映著飛檐斗拱的倒影。有香爐倒伏在地，殘香混著雨水的氣息飄散。一位老僧撐傘走過，木屐踩碎水中的塔影，又匆匆消失于雨霧中。這景象讓人恍然——三塔看過多少這樣的時刻？它靜默千年，任朝代更迭、風(fēng)云變幻，始終以同樣的姿態(tài)，凝視著人間悲歡。雨勢漸歇，陽光刺破云層。三塔忽然鍍上金邊，積水如鏡，映著藍天與塔影交相輝映。這一刻的震撼難以言表：千年的時光在此凝結(jié)，風(fēng)雨未能摧折它的脊梁，反而賜予它洗盡鉛華的從容。 三塔在雨中漸次清晰。主塔千尋塔高聳入云，雨滴順著塔檐滑落，在青磚上砸出細碎的水花。仰頭望去，雨水沖刷過的塔身泛著幽光，磚縫間生出的野草翕動著，像在訴說時光的秘語。兩側(cè)小塔安靜地拱衛(wèi)著，塔身的蓮花紋飾被雨水浸潤，更顯圓潤溫婉。 暴雨砸向崇圣寺的飛檐，碎成萬千銀珠在石階上蹦跳。青磚小徑早已化作湍急的溪流，沿山勢傾瀉而下。雨傘與沖鋒衣交織成彩色的浪，一批又一批涌向彌勒殿。笑佛金身前，雨絲與香火纏繞上升。藏婦匍匐時，雨水浸透她袖中的轉(zhuǎn)經(jīng)筒；孩童被父親扛在肩頭，濕透的硬幣在佛掌里叮咚作響。穿橙黃褂子的僧人默默擦拭銅磬，任由雨聲梵音纏作一團。 大理崇圣寺的南北兩座小塔，是大理國時期（公元1108～1172年）建筑藝術(shù)的杰出代表，其造型與主塔千尋塔形成鮮明對比。兩塔均高42.19米，相距97米，呈八角形密檐式空心磚塔結(jié)構(gòu)，共10級，外觀輪廓線為錐形，檐角上翹如飛翼，展現(xiàn)出宋代建筑的靈動與精巧。 大理崇圣寺的三塔中的小塔。 驟雨斜敲青石板的脆響是古城蘇醒的密語，傘面滾落的珠串將南詔銅鈴的余韻碾碎成霧。我踮腳躲過飛檐墜下的銀線，卻觸到了《徐霞客游記》里那頁被潮氣洇開的墨香。 雨中的景色。 今天我們離塔時，雨漸停歇。三塔倒映在寺前明鏡般的湖中，與天際殘云共構(gòu)一幅水墨長卷。這場雨沖散了暑氣，也沖淡了塵慮——正如我們所言：“縱然世界偶有陰霾，三塔總在轉(zhuǎn)角為你預(yù)留一道佛光?！?lt;/b>愿如崇圣寺琉璃瓦上的雨珠，在蒼山洱風(fēng)的撫慰下，折射出七彩光暈。當(dāng)三塔的倒影在雨后蓮池中重新拼合完整時，那些被雨水浸潤的往事，終將化作滋養(yǎng)生命的養(yǎng)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