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當(dāng)兵時的大哥</p> <p class="ql-block">溫州的七月正是臺風(fēng)的季節(jié),最近天空總是籠罩著濃濃的烏云,頃刻間就是一陣傾盆大雨,就在這樣的風(fēng)雨之夜我接到了表姐蘇芬的電話,說大哥走了,我心里一震,感覺他還是好好的怎么就走了?7月22日,我們夫婦凌晨起來驅(qū)車前往樂清送別我的表哥忠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出殯儀式在白象鎮(zhèn)前程村文化禮堂附近的公園廣場舉行,我們與二嫂一起站在路邊,前來吊唁的親戚以及村里的鄉(xiāng)親陸陸續(xù)續(xù)到來。參加喪禮的親戚都穿上白大褂,鄉(xiāng)親們與朋友們手里都拿一條白色毛巾,這是樂清的風(fēng)俗。這里是表哥出生的地方,也就是我姑媽的老家,現(xiàn)在只有二哥二嫂住這兒,這里也有我兒時的碎片記憶。</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站在路邊努力想回憶兒時的場景,我曾兩次在姑媽家住過一段時間,一次是我嬰幼兒時期,當(dāng)然那時沒有記憶,所有故事都是父母與姑媽家里人告訴我的。另一次是文革期間,溫州第一次“武斗”的時候,溫州市區(qū)戰(zhàn)火紛飛,我們“逃路”(逃難)逃到姑媽家,那個時候我只有三四歲,但留在腦海的碎片記憶依然清晰,姑媽家的“道坦”(院子)、“道坦”里可以當(dāng)?shù)首幼拇蠼鸸希瞎希?、龐大無比的灶臺與“柴倉”,還有家里的擺設(shè),再后來就是二哥結(jié)婚時的場景,對了,還有一條通往田埂“茅坑”(戶外廁所)的小路,至于外面的場景就記不清了,當(dāng)然,我現(xiàn)在站著的地方早已被改建得面目全非了,不可能還有我兒時的場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然而,即便我忘記了所有的一切,我也不會忘記忠勝表哥的笑容,在我的印象中,和藹可親、從來不發(fā)脾氣的表哥總是笑容滿面。正想著這些往事的時候,表哥的靈車緩緩駛進(jìn)廣場,那車上的表哥遺像也是笑容滿面,仿佛表哥是笑著告別這個世界的。</p> <p class="ql-block">這是2023年7月我為大哥拍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表哥在我們家族同輩中排行老大,所以我們都親切地稱呼他大哥,我對大哥印象深刻主要原因是他曾是我們家的??汀4蟾缡畮讱q去海南島當(dāng)兵,軍齡十幾年,而期間每次探親回來的時候,他都是輾轉(zhuǎn)到我家小住,然后再回樂清。那個時候交通很不方便,從溫州到樂清都是水路,人們要先坐“河輪”再坐“港輪”,而且還要搞清楚潮漲潮落,所以,常常需要凌晨起床趕路,到了樂清往往已是晚上,所以,在我的印象中,樂清是一個很遠(yuǎn)很遠(yuǎn)的地方。</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哥1960年去當(dāng)兵,二姐蘇芬1970年去黑龍江插隊支邊,他們回家探親都要在我家周轉(zhuǎn),所以我們大雜院的鄰居們都非常認(rèn)識他們倆。</p> <p class="ql-block">這兩幅照片都是孫守莊老師拍攝的,過去溫州的水上運輸</p> <p class="ql-block">這是1984年的樂清北白象河道</p><p class="ql-block">孫守莊老師拍攝</p> <p class="ql-block">溫州河輪碼頭,過去溫州人稱之為“輪船兒”碼頭,到樂清要先坐河輪再坐港輪。</p><p class="ql-block">孫守莊老師攝</p> <p class="ql-block">大哥到溫州來,我們?nèi)叶挤浅8吲d,祖母與母親可能從收到信件就開始收拾床鋪,準(zhǔn)備生活用品等,父親都是提前預(yù)備菜肴的。我們家長輩都是特別好客,來客人了餐桌上至少是四菜一湯的,在當(dāng)時物資匱乏的年代,這樣的水準(zhǔn)比老干部的標(biāo)準(zhǔn)還高,我印象中好像不止四個菜,而大哥總是吃菜不多。上菜后祖母先低頭禱告謝飯,然后就時不時地給大哥夾菜。大哥掛著笑容老夾“藏魚”(海蜇)吃,當(dāng)時海蜇是很便宜的,如果設(shè)擺宴席還上不了桌的,家常菜常常有海蜇“湊盤”(湊成四個菜),祖母對自己的外甥孫(溫州人稱外孫)說不要老吃海蜇,多吃一些其他菜,大哥笑嘻嘻地一邊低頭吃飯一邊說:“藏魚好喫、藏魚好喫”(海蜇好吃),這帶著濃濃樂清腔的“藏魚好喫”的聲音、那帶著靦腆的笑容的表情讓我永遠(yuǎn)不會忘記。</p> <p class="ql-block">這是我父親-大雜院里一號大廚</p> <p class="ql-block">大哥在海南島當(dāng)?shù)氖呛\?,家里有好幾張大哥的照片,大哥來時都會與我們說當(dāng)兵的那些事。這讓我非常羨慕,我羨慕海軍、羨慕大海、羨慕軍艦,還有海南島與海南島的椰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記得我在小學(xué)里有一次演出演唱的歌曲是“我愛這藍(lán)色的海洋”,我就跟我同學(xué)說我大哥就是藍(lán)色海洋上的海軍,我說我還吃過我大哥從海南島帶來的椰子,那個時候瞪起羨慕眼睛的就是我的同學(xué)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當(dāng)時溫州根本沒有椰子,當(dāng)大哥帶著個硬邦邦的椰子來時,我們都充滿好奇,椰子很大很硬,捧在手里沉沉的,搖一搖里面“咚咚”響,我不知道該怎樣喝里面的椰子水、吃里面的椰子肉。記得父親是用家里的小鋸子把椰子鋸開一個小蓋的,那椰子水淡淡的奶油一般,我已記不得里面的肉是怎樣取出來的,只覺得那肉也是淡淡的,咬一口脆脆的。父親曾經(jīng)把椰子殼做成了有蓋子的罐罐,放在家里東邊窗戶旁邊的壁櫥里,搬家后我就再也沒看到這個罐罐了,估計這些都已進(jìn)入歷史,只有我的思緒才把記憶深處的封塵吹開,并用文字讓它們活過來。</p> <p class="ql-block">這張也是大哥當(dāng)兵時拍的照片</p> <p class="ql-block">大哥復(fù)原轉(zhuǎn)業(yè)就去了樂清郵政局工作,這次我碰到了他的兩位老同事,兩位大哥告訴我他們與我大哥共事四十年,情同手足,他們說單位的同事對大哥評價極高,同事們聞訊噩耗后幾百人在微信群里吊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在的時候,大哥或二哥在節(jié)日的時候都會過來“望節(jié)”(對長輩節(jié)日問候),其他時間他們也會來玩,大哥大嫂帶著兒子、女兒來玩,大嫂叫倆孩子的聲音也一直被我模仿著,現(xiàn)在他們兒子與女兒的孩子一個北大畢業(yè)、一個清華畢業(yè),他們倆自然深感欣慰。大嫂是幼兒園的名園長,她的臉部表情非常豐富,尤其是那雙眼睛簡直會說話,她告訴我該怎樣訓(xùn)練自己的眼睛,那時我家有一個鬧鐘,秒針就是一只貓頭鷹的眼睛左右轉(zhuǎn)動,大嫂就讓學(xué)貓頭鷹,而且她把貓頭鷹鬧鐘拿起來,在我眼前轉(zhuǎn)圈,讓我的眼睛跟著轉(zhuǎn),當(dāng)鬧鐘放到我正前方時我就斗雞眼,這些生動的畫面永遠(yuǎn)揮之不去,至今我還不忘經(jīng)常鍛煉自己的眼睛,這與大嫂給我的啟蒙教育分不開。大嫂與大哥一起來時我們聽到的都是大嫂的聲音,大哥只是笑容可掬地作陪襯。</p> <p class="ql-block">2023年7月我為大嫂拍攝</p> <p class="ql-block">歲月如白駒過隙,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最后幾次見大哥恍如昨日。一次在我侄子結(jié)婚宴席上,一次是我兒子兒媳到樂清,蘇芬姐特別讓大哥的女兒接大哥來一起用餐,因為大嫂健康狀況不佳,出行不便,所以只有大哥一個人來。即便歲月在大哥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痕跡,但不變的是他依然笑容滿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前年七月,我在蘇芬姐家里小住,得知大哥大嫂在一家敬老院的山莊里居住,我與姐姐姐夫驅(qū)車前往看望,在簡陋的房間里,大哥見到我們喜笑顏開,看他的健康狀況、思維都還不錯,我問大哥在這里住得怎樣,他笑著回答說很好。而大嫂只是一個勁地喊我在這里吃晚飯,那個點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我為大哥大嫂拍了幾張照片,又合影了幾張,不料這就是見大哥的最后一面,也就是最后一次合影了,大哥走完了84個春夏秋冬離我們而去,留在我們心中的是永遠(yuǎn)的滿面笑容。</p> <p class="ql-block">大哥與大嫂2023.7</p> <p class="ql-block">表姐蘇芬與大哥大嫂</p> <p class="ql-block">蘇芬姐、姐夫與大哥大嫂</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我與大哥大嫂姐夫</p> <p class="ql-block">大哥走后,蘇芬姐與姐夫傾心操辦喪禮,我的才子姐夫陳也田用挽聯(lián)概述了大哥的一生:</p><p class="ql-block">忠悌流芳,一生磊落存正氣;</p><p class="ql-block">勝名留世,千古英魂勵后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直付出辛勞頗大,嫡孫兒畢業(yè)北大;</p><p class="ql-block">一路傾注愛心芳華,外孫女就讀清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愿大哥安息,愿家族中的所有親人們健康平安!</p><p class="ql-block">2025.7.24</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表姐夫陳也田書寫的挽聯(lián)</p> <p class="ql-block">后續(xù)報道:</p><p class="ql-block">我的文章引發(fā)家族成員的共鳴,大哥的媳婦給我發(fā)了她在一個月前為公婆拍的照片,一個月前大哥依然笑容滿面啊。</p> <p class="ql-block">一個月前的大哥大嫂</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還有一件寶物與大家分享~大哥從海南帶回來的一個椰子罐,珍藏椰子罐60多年的人是他媳婦姐姐的媽媽,她與我大嫂是同學(xué)。看到這張照片我非常感動,彌足珍貴的不僅僅是這個小小的禮物,更是人世間最珍貴的一份深深的情義,感恩啊。</p> <p class="ql-block">被珍藏了60年的椰子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