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50708,捷克,布拉格。</p><p class="ql-block"> 入境捷克,克魯姆洛夫小鎮(zhèn)便以它精致的美,征服了滿車游伴。</p><p class="ql-block"> 當我們被美得“哇噻”亂叫時,一陣細雨飄過,小鎮(zhèn)又被雨水洇成一幅濕漉漉的水彩畫,更是漂亮得一塌糊涂。</p><p class="ql-block"> 沒想到,克魯姆洛夫小鎮(zhèn),只是美麗捷克的一道前菜。到了布拉格,這座“千塔之城”再以更磅礴的體量,驟然撞入眼簾,不負責(zé)任地亮瞎了人們的雙眼。</p><p class="ql-block"> 伏爾塔瓦河,如一條慵懶的銀練穿城而過,兩岸高高低低的塔尖、拱頂、山墻錯落堆疊,在微雨里氤氳著一種近乎固執(zhí)的舊日輝煌。</p><p class="ql-block"> 難怪二戰(zhàn)期間,以毀滅為樂的戰(zhàn)爭狂人希特勒,竟會對這里生出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憐惜”,下達了那道奇特的命令:不準一顆炮彈落在布拉格!</p><p class="ql-block"> 沒想到,毀滅者的心中,竟也供奉著對極致之美的占有欲與保護癖,這矛盾本身便帶著一種令人齒冷的黑色幽默。</p> <p class="ql-block"> 瓦茨拉夫大街寬闊如昔,如今是時尚店鋪與咖啡館的秀場,人潮涌動。</p><p class="ql-block"> 大街一端的國家博物館正對瓦茨拉夫廣場的墻上,赫然懸掛著大大的烏克蘭國旗,宣示著這個國家對俄烏戰(zhàn)爭的態(tài)度。</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大街上,試圖在平滑的瀝青下,尋找1968年“布拉格之春”時,被蘇聯(lián)坦克碾碎的痕跡。</p><p class="ql-block"> 不曾想,當年捷克人用血肉之軀阻擋鋼鐵洪流的畫面已成歷史底片,街邊的露天咖啡座里,瓷杯輕碰的脆響和人們低語的笑談,像一層溫?zé)岬哪逃停采w了所有冰冷的驚心動魄。</p><p class="ql-block"> 歷史被咀嚼、吞咽,最終化作街角櫥窗里一塊甜蜜的蜂蜜蛋糕,供人隨意品嘗。</p><p class="ql-block"> 但捷克人顯然沒有忘記歷史——博物館墻上懸掛的烏克蘭國旗,就是他們歷史記憶的延續(xù)。</p> <p class="ql-block"> 老城廣場像一個巨大的露天劇場,天文鐘的齒輪啃著六百年的光陰,它是永不疲憊的主角。</p><p class="ql-block"> 每當正點來臨,那扇小窗開啟,骷髏執(zhí)著鈴鐺,使徒魚貫而出,上演著關(guān)于時間流逝與死亡提醒的古老啞劇。</p><p class="ql-block"> 廣場上的人們齊齊仰頭,手機屏幕亮成一片星海。不知骷髏冷眼俯視這喧囂,是否也會感到一絲荒誕?它盡職地敲響死亡的警鈴,而臺下眾生,不過是在等待一個完美的自拍背景。</p><p class="ql-block"> 時間本身,成了最受歡迎的打卡點。</p> <p class="ql-block"> 昨日,當我們來到圣維特大教堂時,雨還在淅瀝瀝的下。</p><p class="ql-block"> 走進這座已經(jīng)建了600年的教堂內(nèi)部,巨大的空間瞬間將人吸入。高聳的肋狀拱頂在頭頂交織成一片石化的森林,陽光透過那扇由兩萬多片彩繪玻璃碎片組成的“穆夏之窗”,潑灑下炫目迷離的光瀑。</p><p class="ql-block"> 圣徒的臉龐、宗教的敘事,在流動的七彩光暈中模糊了邊界,整座教堂內(nèi)部像一個被打翻的巨大萬花筒,又像神祇精心布置的光影魔術(shù)。</p><p class="ql-block"> 美,在這里具有了令人膝蓋發(fā)軟的重量。我忽然理解了希特勒的禁令——如此精妙絕倫的彩色玻璃畫,確實經(jīng)不起一顆炸彈的粗暴問候。</p><p class="ql-block"> 毀滅者的審美潔癖,竟成了無價遺產(chǎn)最意外的保護傘。</p> <p class="ql-block"> 查理大橋,就像伏爾塔瓦河上一條壯麗的石脊。三十尊圣人雕像肅立橋欄兩側(cè),風(fēng)霜侵蝕下,他們的表情在悲憫與嚴峻之間微妙地浮動。</p><p class="ql-block"> 雨絲若有若無,橋面濕漉漉地映著天光與行人的倒影。有座叫不上名的雕像下的青銅浮雕,已被歲月打磨得锃亮如鏡。傳說觸摸它能帶來好運,于是這可憐的殉道者,在幾個世紀里被迫承受了億萬噸虔誠或戲謔的指壓。</p><p class="ql-block"> 橋上的鴿子是真正的主人。它們大搖大擺地踱步,對舉著相機的游客不屑一顧。</p><p class="ql-block"> 馬導(dǎo)說,周杰倫、姚晨等明星都曾到布拉格拍婚紗照,將幸福影像在此定格。布拉格,這個戰(zhàn)火未曾損毀的古老背景板,永恒地為俗世的歡愉提供著宏大的襯底。</p><p class="ql-block"> 戰(zhàn)爭狂人的鐵蹄曾踏碎無數(shù)城池,卻唯獨將布拉格當作一件稀世珍寶,近乎病態(tài)地要求它必須“完整”地落入自己囊中——這扭曲的占有欲,竟陰差陽錯地保全了數(shù)個世紀人類智慧與審美的結(jié)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