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世紀七十年代初,能記事的我就知道家里有幾盞與眾不同的煤油燈,也知道這些煤油燈,都是父親為了節(jié)省錢自己動手制作的。</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記不清是哪一年冬天。一天下午,我不小心將煤油燈摔破了,煤油灑落一地,我呆呆地站在那里,顯得驚慌失措。父親聽到玻璃瓶的摔破聲,急忙來到我身邊,查看我的手腳是否被劃傷。他不但沒有責罵我,反而拖著殘疾的右腿,拿著掃帚和撮箕(方言:農用裝東西的竹制品)將玻璃碎片清掃干凈,隨手撿起一塊碎布,將地板上的煤油擦凈。</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接著,他想立即動手制作一盞煤油燈。我站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父親怎么制作。父親將哥哥姐姐用完的墨水瓶拿出來,用水沖洗殘留的墨汁,拿抹布將里外擦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隨后,他又找來一根廢舊的手電筒外殼。拿著那把特制的裁縫剪刀,剪開手電筒外殼,用釘錘錘平,剪下一塊兩寸多長的電筒外殼,卷在一根竹筷上,做成一根圓形的空心燈管。再用墨水瓶蓋劃一塊圓形的電筒鐵皮,用剪刀剪下來,中間用釘子釘一個小眼,將空心管穿入其中,蓋在墨水瓶的上口。</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緊接著,父親找來一塊碎布,折成長條,用縫紉機壓邊線,再用錐子挑翻,做成燈芯,穿過剛做的空心燈管,把煤油倒入墨水瓶里,將燈芯插入墨水瓶里,讓煤油浸泡燈芯,再把燈芯頭倒置過來浸透。父親劃燃一根火柴,點燃油燈,查看新做的煤油燈是否可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之所以急急忙忙地制作一盞煤油燈,是為了晚上加班加點縫制衣服用。父親是個心靈手巧、技藝精湛的老裁縫,每天來我家裁縫店定制衣服的顧客很多。特別是冬季,來料加工的布匹常常把衣柜塞得滿滿當當。父母親為了早日完成這些積壓下來的定制衣服,都會夜以繼日地勞作,掙錢養(yǎng)家糊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沒有電燈的年代,煤油燈是父母親晚上縫制衣服不可缺少的工具,在人們生活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當夜幕降臨,父親習以為常地劃燃火柴,點亮沒有燈罩的煤油燈燈芯,昏黃的油燈光忽明忽暗地照亮房間,一縷縷青煙隨之飄逸,升向樓板,回飄在屋里。寒風吹過木房木板的縫隙,煤油燈的火光左右搖擺,父親急忙伸手擋住風向,害怕油燈熄滅。</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風停了,油燈又恢復了平靜。在煤油燈燈光的映射下,我們坐在火桶里,只見父親坐在縫紉機前,殘疾的右腳稍靠后,左腳靠前,踏著縫紉機踏板,聯(lián)動拉桿,帶動皮帶,轉動機頭,縫紉機發(fā)出“咔嚓嗒嗒”的聲響,既清脆又連貫。他的雙手理著衣服碎片,機針留下均勻的線條。父親的身影投影在板壁上,時而彎腰,時而俯身,時而搓搓手,時而跺跺腳,影像時隱時現(xià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上學后,父親又為我們制作了幾盞煤油燈,方便我們四姐弟夜間看書學習。在憑票購買煤油的年代,父親有時會向親朋好友求助,將多余的煤油票分給我家。父親囤積煤油,除了滿足一家人的夜間照明外,更多的是備好煤油加班。供銷社的供銷員知道父親時常加班,對煤油的需求量多,偶而會多賣點煤油給父親。</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因腳殘不能肩挑背扛,無奈在鄉(xiāng)場上開起了縫紉店,維持一家人的生計。大集體期間,每個月要上交生產隊六十塊錢,才能分到一家人的口糧。父母親白天不辭勞苦地裁剪縫紉,夜間還要在煤油燈下孜孜不倦地繼續(xù)勞作。每天晚上,整條街上,我家的煤油燈亮得最久,早已不足為奇。</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當露天電影在鄉(xiāng)村最流行的時候,大家千方百計地想看一場電影。學校距家約三百米遠,偶爾會放一場電影,父親至始至終沒有去觀看。也許是父親腿殘的原故,也許是父親舍不得丟下縫紉活,或許是父親對此不感興趣。我深知:父親是為了全家人的柴米油鹽。</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天下午,放學回家。小伙伴們得知石耶要放電影的消息,他們邀約我和哥哥一起去看電影。石耶,距家約有二十里,步行要兩小時左右。吃過晚飯,我們迫不及待地趕去看了兩場電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完電影,已是晚上十一點,我們大步流星地往家趕。大約凌晨一點多鐘,我和哥哥來到家門口。只見整條街上,唯有我家的煤油燈還在亮著,一條條暗淡的燈光從板壁縫里透射出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家里的大門虛掩著,沒有關上門栓。我和哥哥躡手躡腳地進入大門,只見父親仍然坐在板凳上,手工釘制布扣。父親頭戴著老花鏡,右手拿著手工針,舞動著針線,錐在衣襟上,頂上頂針圈,左手捏住衣服前襟,手工一針一線地縫制布扣。</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親看見我和哥哥平安回到家里,長舒一口氣對我們說:“孩子,你們回來了,快去睡覺。”父親擔心我們的安危,在煤油燈下,一直等待著我們歸來。我和哥哥異口同聲地對父親說:“爸爸,您早點休息?!备赣H點了點頭說:“你們先睡吧!我還沒忙完?!?lt;/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上床后,回想晚上看的電影,久久不能入睡,煤油燈燈光映著父親的身影在眼前晃動著。只見他拿起煙桿,卷上煙葉,插入煙斗里,送到煤油燈上,點燃草煙,嘴里“吧嗒吧嗒”的抽上幾口。木房里,草煙與油煙相互繚繞,煙味與油味混合彌漫。</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煤油燈越燃越小,父親急忙用針挑一下燈芯,油燈光隨之增強了亮度。漸漸地,開出了油燈花……不知不覺的我睡著了,父親什么時候睡覺,我全然不知。父親熬更守夜的現(xiàn)象,早已司空見慣,習以為?!?lt;/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八十年代中期,鄉(xiāng)里通了電,有了電燈,煤油燈自然而然就退出歷史的舞臺。然而,身殘志堅的父親,在煤油燈下任勞任怨的勞作精神,卻永遠銘刻在我的心底。父親含辛茹苦把我們四姐弟撫養(yǎng)成人,父親的煤油燈,是最好的見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而今,“父親節(jié)”又至,我看著那張泛黃的唯一的珍貴的全家福,記憶父親的煤油燈,更加懷念我的老父親!</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文字:彭秀福。</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圖片:手機自拍和網(wǎng)圖(感謝原片)!</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音樂: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