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燈盞（散文）賈智宏

金石聲

兒子2012年10月11日結婚，婆婆卻于2012年10月26日溘然長逝…. 我來不及慶賀，我更不敢懈怠，我虔誠地為婆婆送殯。此刻我理解了生與死的無奈，頓悟了傷與痛的悵然。 兒子是公公婆婆的單傳長孫。公公已經(jīng)去世兩年，婆婆檢查出胃癌晚期。彌留之際，婆婆拉著我的手讓我答應：要在生命的最后看到孫子的婚禮。 我無語。懷著近乎悲壯的心情籌備兒子的婚禮。我曾幻想：也許兒子的婚禮能讓婆婆生命的期限再延長一些。 然而生命如燈，油熬干了燈不再復燃。 婆婆在兒子婚禮后的第15天凌晨去逝。 也許這就是生命的輪回？是這個家族灶火不息.子嗣蔓延的預兆…. 今天無論駐足還是回首，兒子仿佛永遠是我手心里的小不點兒。 38年前的春天，兒子孕育母體為我年輕的生命投下一地溫暖。盼孫心切的婆婆不停地尋祖問佛，總想未卜先知孕中的胎兒是男是女。兒子的預產(chǎn)期在臘月底，我一如過去，手腳麻利地幫婆婆準備過年的一切。 眼看年關了，兒子還沒有動靜，鄰居沙老太太說：這孩子要是男孩生在大年三十，一定是個貴子。沙老太太的話讓我想入非非，我多么渴望用自己的筋骨血脈，豐神情韻締造一個貴子。然而世間事不能盡如人意，我心心念念，腹中胎兒依然不解風情。婆婆坐臥不安，大年初三非拉我出去吃飯，說吃了別人家的飯催生。果真靈驗。第二天太陽剛剛升起來，兒子就迫不及待地來到這個陽光明媚的世界。婆婆下意識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檢查嬰兒性別，看到男寶，老太太高興得不知所措，不顧護士的呵斥抱起嬰兒沖出產(chǎn)房。由于激動找不到病房的房門，亮起東北老太太高亢的嗓音，在過道里大罵自己的兒子，一時在當?shù)貍鳛樾υ挕?lt;/span> 血親的流淌在這個家族的此時此刻是如此的淋漓盡致。兒子伴隨我生命風揚飛渡的歲月的滌蕩中一天天長大。兒子的歡笑融入我生命的每個階段。 三歲的兒子高舉著幼兒園故事大賽第一名的獎狀高喊“喜報喜報”快樂的撲進我的懷抱，我心間溢滿快樂。 六歲時，兒子因為不足上學年齡作為旁聽生，一個學期就拿到了正式錄取書，兒子激動的小臉通紅可愛無比。 十二歲，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兒子，懷里揣新疆‘八.一’中學，昌吉二中，米泉二中的提前錄取通知書，卻淡然地對父親說：想去考新疆實驗中學。知子莫如父，父與子手牽著手搭上12點的夜班車，在幾千名考生中脫穎而出，以第30名的成績考入新疆實驗中學實驗一班。兒子的起點驅動了遠航的豪邁。沒有離開過我視線的兒子將要遠行，難以割斷的不舍和擔心讓我徹夜不眠。班里年齡最小的兒子住在新疆實驗中學20幾人的大宿舍里，冬天的窗戶上全是冰。涼水洗臉洗衣服,吃飯上廁所都排隊……我擔心兒子能否堅持，每天的電話里都是嘮叨和叮嚀。 出乎意料，兒子邁出的每一步都讓我欣慰。 高中二年級，兒子代表新疆中學生赴蘭州參加全國中學生數(shù)學奧林匹克大賽，捧回一枚銅牌。 高中三年級，兒子又代表新疆中學生赴廣州參加全國中學生化學奧林匹克大賽奪回一枚銀牌，這是當時新疆中學生取得的最好成績，兒子因此已經(jīng)圈點了保送北京航空大學或上海復旦大學的名額。 光環(huán)之下，只有父母心疼不已。為了沖刺奧賽，兒子頭懸梁錐刺骨，每晚喝咖啡刺激疲憊的神經(jīng)，喝咖啡手都發(fā)抖，10天讀完800頁化學書籍。兒子卻不以為然地說:辛苦三年，幸福三十年。 光環(huán)如燈，照亮了兒子前行的路途。他選擇上海復旦大學就讀，一直讀到研究生畢業(yè)。 魔都上海，沒有親情沒有脈流，只有堅守和執(zhí)著。兒子以獨行俠客的身份在繁華的大上海孜孜以求，博采眾長，拓展了思想的長度和寬度。 兒子取名“兒子娃娃"的網(wǎng)名銘志修為。為苦其筋骨，明其心志，兒子課余時間苦練空手道，從白、黃、紅、澄、藍、綠、紫帶一直沖向茶帶。百年名校的優(yōu)質教育資源塑造了兒子的正直、正派、堅強、善良、擔當?shù)膬?yōu)秀稟賦，在上海立業(yè)成家。 這其中兒子經(jīng)歷過許多的艱難困苦，徘徊惆悵，但是東北人血質里的剛性基因，在兒子的血管里流淌。無論多么艱難，兒子始終咬牙前行，獨自面對，勇敢承擔。他讀得書，走得路，所有的修為，提升了他人生的高度，他的思維思想已經(jīng)是父母可望不可及的了。 好在有高中三年大學八年同學，志同道合，相知相愛的兒媳婦攜手同行，兒子的人生揚帆起航，順水順風。 現(xiàn)在人到中年的兒子，豪邁的腳步越來越踏實…..兒孫，成了我遠方的燈盞，我守著燈，映著亮，親情如針，血脈如線，牽引著我的心境向兒子的地方靠近。 2016年，媳婦有孕，我毫不猶豫選擇赴滬。演繹和婆婆一樣的情景。也許，小胎兒讀懂了我盼孫的心心念念，于16年國慶節(jié)呱呱墜地。胖嘟嘟、白凈凈的一個大男寶，活脫脫一個縮小版的兒子。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明明亮亮，只看一眼，溫暖的心靈就被融化成一汪柔軟的溪水，抱在懷里，便愛不釋手。 我期望我的孫兒，一生豐衣足食，所以取個小名兒叫果兒，猴年的寶寶有果子吃，預示著將來非富即貴…. 時光不負，斗轉星移，轉眼就是九年。朝朝暮暮，見證了小孫子從牙牙學語到進入小學到戴上紅領巾，小小身影，每一天都是驚喜和感動。 一個家族的血脈流淌，在青絲變白發(fā)中越來越濃烈炙熱，溫暖如一抹暖陽，照耀了越來越蒼老的歲月，在這兒孫繞膝煙火里，我深切感受到了一種塵世安暖的幸福。 穿越時光的年輪，一程風雨，一程秋月，蔥蘢過，斑駁過，但是陽光不負，溫暖的天倫之樂，為漸已滄桑的容顏，度上淡淡的明媚，綻放出濃郁的光彩。生命里的各種使命基本完成，留下時光，便會隨命而過，隨運而行，隨緣而交，隨遇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