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家老屋三十幾年前賣給了堂姐。老屋有人管理，依然屹立不倒。周邊的許多老屋倒的倒，塌的塌，殘垣斷壁，荊棘叢生。老屋的東面原來是一大片旱廁，那時家家沒有衛(wèi)生間，大床邊擺了個解決小號的馬桶，上大號得出門到廁區(qū)解決。老屋區(qū)域人口密集，那個年代，這一片旱廁曾立下汗馬功勞，既解決人們的燃眉之急，又為農(nóng)作物提供優(yōu)質(zhì)的肥料。站在“灶腳”頂棚都能看到蹲廁的人頭，聽到“叮咚”的響聲。這一大片旱廁也上演著不少精彩故事。</p><p class="ql-block"> 清明節(jié)前一天，我走進了老屋。這座老屋是上個世紀六十年代修建的，當了八年兵的父親從部隊轉(zhuǎn)業(yè)回來，領回幾百塊安置金，在眾鄉(xiāng)親幫助下，建成了兩層大屋頂小樓。老屋雖然破舊，但有人打理，使它不致于慘遭倒塌的厄運。勤勞的堂姐把屋子收拾得干凈。客廳還掛著我小時候就有的關公神像，手握偃月大刀端坐馬背的關公依舊是那樣的慈祥而不失威嚴。黑漆的客廳大門雖然斑駁掉漆，但依舊堅實，它是我上小學時寫字、演算數(shù)學題的黑板。</p><p class="ql-block"> 當年老屋住著七口人，阿嬤、阿爸、阿媽還有我、兩個姐姐、一個妹妹。那時生活不富裕，一家人卻其樂融融。阿嬤勤儉持家，把持著家里的財政大權，<span style="font-size:18px;">客</span>廳大床的席墊下是她的小金庫，一掀開竹涼席就能看到十元的、五元的、一元兩元的還有幾角幾分的。我家四個小孩都知道這個秘密，但誰也不會伸手去拿其中的一分一角錢。阿嬤<span style="font-size:18px;">不識字，頭腦里裝著許多故事，晚上閑著沒事，就在煤油燈下為我們講故事。“牛郎織女的故事”“溪美進士兩腳貓的故事”“鄰居阿溪將軍的故事”以及上幾代人弱勢遭人欺的一些零零種種。阿嬤的故事，我聽進去了，它在我的心里生根發(fā)芽。兩</span>個大姐沒能讀書，撿拾豬屎狗屎，摟摟柴草，幫家里干些農(nóng)活，是他們的工作。我和妹妹比較幸運，都能讀上書，后來都成了小學教師?；夭蝗サ淖蛱?，老屋的往事卻如電影一般在頭腦里清晰上演：“灶腳”里還有阿嬤圍著灶臺整日忙碌的身影；小天井里豬圈邊，姐弟幾人圍坐小桌吃著地瓜絲粥配咸菜、蘿卜干；樓上是我秉燭夜讀的“書房”，說是書房其實是多功能房，既是存放糧食的倉庫，又是一家人的寢室，床頭邊放尿桶，床前的柜子當書桌，書香伴尿香伴我度過了小學和初中。</p><p class="ql-block"> 門前的小巷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白天，青壯年出工到地里忙活；小孩子背著書包到學校讀書；老人坐巷邊石墩上閑聊，偶爾串串家。身材矮小聲音洪亮的“阿軟婆”是我家的常客，她是個話嘮，我們總愛跟她開玩笑。16歲那年，我考上師范，她笑著對我說：“你還是個小孩子就要去當老師?。俊蔽覍λf：“等我讀完三年師范，我就長大了呀?！蹦且荒辏易叱隽思亦l(xiāng)，離開了老屋。</p><p class="ql-block"> 巷子里的“阿軟婆”們基本上都走了，他們的后代們基本上都搬離了此地，老屋區(qū)一片死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