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出生在五十年代初。 我的出生,給這個三代都沒有生過女孩兒的家庭,帶來了無盡的歡樂。 自出生之日,我就是這個家里的掌上明珠。 </p><p class="ql-block">不到半歲時,父親參軍去了朝鮮戰(zhàn)場。 家里人,更是對我疼愛有加。 </p><p class="ql-block">1957年,父親從朝鮮撤離回國,派往新疆,支援邊疆建設(shè)。 這次回來,是接我跟母親一起去新疆的。 </p><p class="ql-block">父親回來了。 第一次見到父親,我自然是不認(rèn)他的。 但是,父親卻對我又抱又親。 </p><p class="ql-block">在與父親相處,短暫的日子里,我排斥,躲避著父親的這份愛。 父親失望,我委屈。 </p><p class="ql-block">父親歸隊的日子越來越近。 我與父親的關(guān)系,卻是越來越疏遠(yuǎn),說什么都不愿意跟父母一同進(jìn)疆。 無奈之下,父親只好帶著母親走了。 </p><p class="ql-block">我留在了四川老家,跟爺爺奶奶,四個叔叔、堂弟,一家十多口人生活在一起。 </p><p class="ql-block">媽媽走了。 我跟三叔最親近,開始了一個留守兒童的生活。 </p><p class="ql-block">沒有了媽媽的管束,我自由自在。跟著三叔去上學(xué)。 我坐在教室外的操場上,聽著朗朗的讀書聲跟唱歌一樣好聽!</p><p class="ql-block">無形之中,讓剛剛五歲的我,愛上了讀書。 文字的魅力,潛移默化的感染了我。 </p><p class="ql-block">三叔放學(xué)后,我跟著他去放牛。 </p><p class="ql-block">夕陽西下,晚霞映紅了半邊天空,煞是好看!三叔牽著牛在前面走,我坐在牛背上,好一幅牧童歸家的畫面。 </p><p class="ql-block">父母不在身邊的日子,有思念,也有快樂。 我自由自在的跟著幾個叔叔堂弟,去村子旁邊的河里摸魚捉蟹。 </p><p class="ql-block">河水清澈見底,魚兒在水里遨游。我們挽起褲腳,在河里追趕著魚兒,直到把它們捉到為止。</p><p class="ql-block">掀開一塊塊石頭,下面都是小螃蟹。 我們把捉到的螃蟹和魚兒帶回家,用竹簽串起來,到火塘上去烤熟了吃。這種美味佳肴,讓我回味無窮。 </p><p class="ql-block">故鄉(xiāng),美景如畫的山山水水,猶如一幅幅美輪美奐的圖畫,陶醉著我,伴隨著我度過了美好童年。 喚醒了我對一切美好的向往與熱愛。 </p><p class="ql-block">知識的源泉,不僅僅源于課堂。 大自然賦予我的審美觀,悄無聲息的滲透到我的骨子里,大大提升了我的美感和文字,語言表達(dá)能力。 </p><p class="ql-block">跟著叔叔,堂弟們度過的這段童年生活,讓我像男孩一樣勇敢,自由自在,自信無畏。 </p><p class="ql-block">我這個留守兒童的生活,不像如今媒體報道的那么悲催,過得自由自在,愜意又快樂。 </p><p class="ql-block">媽媽回家了。 媽媽在新疆耐不住對我的思念,帶著身孕從新疆回到了四川。 </p><p class="ql-block">見到媽媽那天,我扎著兩條亂蓬蓬的小辮,眼角掛著兩坨“眼屎”,眼淚汪汪的,看著有點(diǎn)陌生的媽媽,一動不動。 </p><p class="ql-block">媽媽看我像個叫花子似的杵在那里,一把抱著我哭起來了……。 </p><p class="ql-block">與媽媽相聚的日子,幸福又短暫。 </p><p class="ql-block">1959年全國遭遇大自然災(zāi)害。 砸鍋賣鐵,大鍋飯,大練鋼鐵的日子,沒有多久就散伙了。 </p><p class="ql-block">我們一大家十幾口人的生活全靠爸爸寄來的微薄工資,難以維持生計。 </p><p class="ql-block">一天夜里,我餓得饑腸轆轆,無法入睡。 我怯弱的跟媽媽說:“我們?nèi)バ陆野职职伞保?lt;/p><p class="ql-block">媽媽氣哼哼的說:“當(dāng)初你不去,餓死你算了”!我悄然流下了淚水。 </p><p class="ql-block">媽媽嘴上這么說,還是寫信給爸爸說明了家里的情況,爸爸很快寄來路費(fèi)。 我跟媽媽、大弟、三叔一行三人,帶著少許干糧從四川出發(fā)了。</p><p class="ql-block">我們從成都踏上了去新疆的漫漫長路。 沿途,我看到許多四處逃難的災(zāi)民。 當(dāng)時,站臺上的小餅不要糧票的,每人只給賣一個。 這對我們來說能夠買到一個小餅,就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p><p class="ql-block">火車一停,媽媽立馬派我和三叔去車下買餅,她在車上帶弟弟。 </p><p class="ql-block">剛剛7歲的我,很機(jī)靈。</p><p class="ql-block">站臺的賣餅車,被圍的水泄不通,我從大人的腿縫中鉆到小推車前,把錢高高舉過頭頂,將錢塞到賣餅阿姨手里。 或許是賣餅阿姨看著我又瘦又小的身軀,不忍心不賣給我。 幾乎,我每次都買到一張餅,三叔偶爾也能買到一張。 媽媽將餅分留著給我們吃,堅持到下一站火車??俊?</p><p class="ql-block">不是每次都那么幸運(yùn)能夠買到餅。 有一次,就近車廂的賣餅車,餅賣完了。我跑出好幾節(jié)車廂,才買到一個餅,卻看到火車緩緩啟動。 </p><p class="ql-block">我飛快地向一個緩緩啟動的車廂跑去,列車阿姨一把,把我拉上了車。 火車開了,我差點(diǎn)將被丟在了站臺上。 </p><p class="ql-block">第一次坐火車,不知道每節(jié)車廂的都有一個獨(dú)立上下的門。 我上車后在媽媽坐的那個位置,沒有看到媽媽,我怕極了!</p><p class="ql-block">我邊哭邊跑,來回在各個車廂找媽媽。 媽媽在那邊不停的哭訴著,埋怨三叔丟了我。 列車員阿姨問我,我也不知道媽媽在哪節(jié)車廂?</p><p class="ql-block">在阿姨的幫助下,我找到了媽媽,我的手里還緊捏著那張餅。 怕媽媽罵我,我用小手舉著餅子,哭泣著對媽媽說:“餅買到了”!媽媽一把將我攔在懷里,大哭起來……!</p><p class="ql-block">每當(dāng)我想起這段經(jīng)歷,我都情不自禁的眼淚婆娑!</p><p class="ql-block">破屋又遭連陰雨;隨后,媽媽將所剩無幾,僅僅能夠維持生命的錢全丟了。 </p><p class="ql-block">媽媽哭泣漣涕,將委屈發(fā)泄在我身上;怪我當(dāng)初不跟爸爸一起進(jìn)疆,讓我們遭如此之罪。 </p><p class="ql-block">我默默忍受著媽媽的埋怨。 列車員阿姨見狀,搜遍全身把所有的錢借給了我們。 我們用這些救命的錢,勉強(qiáng)撐到烏魯木齊市。</p><p class="ql-block">在我一生中每當(dāng)最艱難的時候,都有好人幫助我,我相信這個世界上好人多。 </p><p class="ql-block">火車終于到達(dá)尾亞終點(diǎn)站,(當(dāng)時鐵路只到此)我們換乘爸爸戰(zhàn)友到尾亞拉貨的車,前往烏魯木齊市與爸爸匯合 。 </p><p class="ql-block">途經(jīng)吐魯番時,媽媽買了一個小小的哈密瓜讓我們嘗鮮。 一歲多的弟弟吃瓜后,一路走,一路拉肚子。 媽媽怕弟弟拉在車上,不斷的叫司機(jī)停車。 在茫茫戈壁上,我們又渴又餓。 如不及時在天黑前趕到客棧,我們就有可能被渴死,餓死。 司機(jī)又氣又急,不停地訓(xùn)斥媽媽與年幼的弟弟。 </p><p class="ql-block">就在那個時候,我幼小的心靈埋下了對家人愧疚,自責(zé)的種子。 如果不是我的倔強(qiáng),我們怎能遭受如此之罪?</p><p class="ql-block">無法想象媽媽一個人,帶著我們?nèi)齻€孩子,在交通極不便利又饑餓難耐的年代,歷經(jīng)多少磨難,走過漫漫長路,將我們活著帶到新疆。 是多么不容易呀!</p><p class="ql-block">母親,一個農(nóng)村婦女的堅毅讓我敬佩,影響了我的一生。 </p><p class="ql-block">我們連滾帶爬,逃荒似的到了烏魯木齊, 我見到了爸爸。 爸爸卻用冷冷的眼光看著我,我感到好孤單,好傷心啊!</p><p class="ql-block">那一刻,我與爸爸心靈之間壘起了一堵高高的“隔離墻”。 此后,每當(dāng)我與爸爸偶爾目光相視時,都讓我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p><p class="ql-block">不管怎樣,有了爸爸的陪伴和照顧,我們由烏魯木齊出發(fā),途經(jīng)伊寧,終于到達(dá)源鋼鐵廠的“家”。 </p><p class="ql-block">到達(dá)新源時,我錯過了新生入學(xué)的時間。 已經(jīng)7歲多的我,只能插班入學(xué)。 說著一個口四川話的插班生、在農(nóng)村“瘋”慣了的傻丫頭,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老師講的什么?一頭霧水,我聽不懂?對老師的提問,一概答不上來。 氣的老師扔過粉筆頭,砸到我的頭上。 我委屈、倔犟,卻不服輸!</p><p class="ql-block">在三叔的幫助下,我發(fā)奮努力,很快跟上了班里其他比我早入學(xué)的同學(xué)。</p><p class="ql-block">新源的學(xué)校離家很遠(yuǎn)。 在回家的路上,有一個小男孩總是欺負(fù)我。 到家后,我絕然不跟爸爸說。 一天,爸爸看見了那個男孩,欲將我推入水渠。 爸爸一把抓住他,將他痛斥一氣。 讓我感到了爸爸的愛意,并大長志氣!</p><p class="ql-block">從此,我不再忍受欺凌。 誰只要對我不公,我就會奮力反擊。 讓我養(yǎng)成了剛正不阿,伸張正義的行為習(xí)慣,這個習(xí)慣一直延續(xù)到我的生命里。 </p><p class="ql-block">我們在新源的家,是一間不大的房子。 爸爸把房子隔成兩半,他與媽媽和一個腦殘弟弟住在里邊。 </p><p class="ql-block">我跟大弟在外面,睡在一張不到80厘米的木板上,與大弟和蓋一件爸爸單位發(fā)的皮大衣。 </p><p class="ql-block">每到夜里,臭蟲從墻上爬下來,吸我和大弟的血。 睡夢中,我倆把全身抓出了一道道血印。 </p><p class="ql-block">一年冬天,天寒地凍。 我跟大弟東扯西拉著窄小的皮大衣,吵鬧不休。 爸爸不由分說,將我趕出門外,讓我去外面煤房睡覺。 寒夜里,我凍的瑟瑟發(fā)抖,就是不給爸爸說軟話。 </p><p class="ql-block">我的倔犟與反叛;讓爸爸憤怒,媽媽為難。 有一次,我不記得什么事兒?媽媽用細(xì)細(xì)的柳條,抽打我的臉。 從額頭到鼻梁,在我臉上留下了,一條條血跡斑斑的印痕。</p><p class="ql-block">我不好意思帶著滿臉血痕去學(xué)校上學(xué)。 每天都滯留在去學(xué)校的途中,直到瘢痕褪去,我才走進(jìn)教室。 這件事情在我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p><p class="ql-block">1959年到1962年三年自然災(zāi)害,加上償還蘇聯(lián)債務(wù),讓我們這代人飽經(jīng)風(fēng)霜,吃盡了苦頭。 </p><p class="ql-block">放暑假了,我跟爺爺天不亮就起床,跟隨爺爺去十多公里外的十二團(tuán),拾檢那些收割過后留下的零星麥穗。</p><p class="ql-block">新源的初秋凌晨,冷風(fēng)颼颼。只有七八歲的我, 跟不上爺爺?shù)牟椒?,被爺爺遠(yuǎn)遠(yuǎn)的甩在后邊。 </p><p class="ql-block">朦朧不清的黎明中,我隱約看到爺爺?shù)纳碛啊? 聽到了狼嚎聲,我很害怕!這樣的日子了占據(jù)了我整個暑期。 </p><p class="ql-block">1962年,我們?nèi)译S爸爸調(diào)到伊寧市定居。 就讀第十七小時,我已經(jīng)是一個學(xué)習(xí)成績優(yōu)異,地道的新疆人了。 我寫出的作文不拘一格,常常被老師當(dāng)做范文來讀。 無拘無束的童年生活,激發(fā)了我的寫作靈感。 </p><p class="ql-block">到伊寧后,我跟爸爸的關(guān)系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度過了最幸福的少年時代。 </p><p class="ql-block">在物質(zhì)高度豐富的今天,很難有人相信,我們這代人的童年就是這樣度過的。</p><p class="ql-block">歷經(jīng)磨難, 自由自在 ,回味無窮。 </p><p class="ql-block">沒有雞娃,卻有靈感。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