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從那年開始,我腦海中一直有一堆趾骨。實際上我一直也沒看見過趾骨。</p><p class="ql-block"> 1973年,我15歲。暑假期間,老師都去公社開會。校長讓我?guī)ьI(lǐng)6個同學(xué)晝夜值校。學(xué)校沒啥財產(chǎn),值校就是看護辦公室里的一箱子黃豆。</p><p class="ql-block"> 學(xué)校是1972年建成的。是一幢磚瓦結(jié)構(gòu)平房。這是全村第一個好房子。</p><p class="ql-block"> 大概有十來個房間,大門居中朝南。北墻跟是走廊。大門口進去,右轉(zhuǎn)(就是東側(cè))第一個房間是辦公室兼教師宿舍。里間南邊是女老師宿舍,北邊是男老師宿舍。外間靠北墻一個大約一米寬兩米長一米高的木柜。里面裝了大約三分之二容積的黃豆。也就一千來斤。是老師帶著我們種校田地的收獲。這些黃豆大概值90塊錢。辦公室就是我們值校的地點。</p><p class="ql-block"> 我們白班四個人,夜班六個人全都在。每天下午要去大隊供銷社拿四只蠟燭。我是常班。白天大家替換著回家吃飯。</p><p class="ql-block"> 第一天白班時,不知誰說起學(xué)校晚上鬧鬼。學(xué)校是建在過去的一片墳地上。說是每到半夜,就聽到大門口有很多人,他們或者唱歌跳舞,或者又哭又笑。天亮了,他們就消失了,在大門的門檻邊上會留下一堆腳趾骨。</p><p class="ql-block"> 原本簡單的任務(wù),現(xiàn)在麻煩了。每到黑天,其他同學(xué)都急匆匆進宿舍蒙頭睡覺。我也害怕,表現(xiàn)就是頭皮又緊又麻,頭發(fā)直立。但沒有辦法,小孩子的沒受污染的天性,責任感迫使我要挺住。這時我就自己坐在辦公室,借著燭光看書。</p><p class="ql-block"> 我點上蠟燭,背對著宿舍,坐在辦公桌前看書。辦公桌上的馬蹄表嘀嗒嘀嗒地陪伴著。大約兩個小時,我得續(xù)上另一只蠟燭。</p><p class="ql-block"> 一過11點,我就看不下去了。頭不由自主地抬起來看向窗外,左側(cè)窗外黑乎乎的,啥也看不到。我全神貫注地聽著隔墻的門口是否有動靜。似乎是期待著有,又似乎是希望沒有什么動靜。除了期間換了兩次新蠟燭,我一動不動,一直專注地聽著。</p><p class="ql-block"> 三點多了,天開始放亮。我回過神來,摁滅還沒燃盡的小半截蠟燭,把半截蠟放在沒有紙張的窗臺上。然后繼續(xù)專注地聽著。我始終、依然沒有聽到什么聲音。</p><p class="ql-block"> 四點了,天已大亮。天際剛剛露臉的太陽給了我膽量,我謹慎地、大概也緊張地,走出辦公室,打開大門,仔細地查看門檻的里里外外。沒有看到有什么。為了把握點,我又回辦公室拿了笤帚和戳子,把門里門外仔細掃了一遍。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我長舒了一口氣,放好笤帚戳子,趴在桌子上睡過去了。</p><p class="ql-block"> 早上醒來,腦子清醒了,我開始琢磨起趾骨來。感覺、不如說是想象它們就是縮小了的豬趾骨,或者是再大一點點的雞趾骨。</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又和前一天一樣。一連七天,我始終沒有聽到夜半的聲音,也沒有看到門口的趾骨。只在腦海中種下了一堆趾骨的模糊記憶。</p><p class="ql-block"> 一周后,老師們回來了,我們順利完成了值校任務(wù),進入快樂的假期。</p><p class="ql-block"> 雖然后來工作中有機會去看看趾骨啥樣,但我并沒有去看。腦中依然保存著對那堆趾骨的模糊記憶。</p><p class="ql-block"><br></p>